这还是多年前的简家。
十四岁的简明源放了学回家一进了家门,“嘭”的一声,便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一个小小的身影看到他回家,忙兴奋地跑了过去,可敲了半天门,门那边都没有任何回应。
好在他的房间和阳台只有一墙之隔,十一岁的夏知梦从阳台翻出来趴在他窗子上,正好可以看到他端端正正地坐在窗户下的书桌前在看书。
她眉眼一弯,隔着窗子开始就跟他絮絮叨叨,从前天的体育课上摔了一跤,到今天的课堂上老师出现了超级可笑的口误,再到觉得明天的数学小测验真的好烦……
她能毫不停歇地说上几个小时,再后来,她的身影只要一出现在阳台,简明源房间的窗帘就会“刷”地一声,拉了个严严实实。
可是他漏算了一点,他的房间没有卫生间。
是人就要上厕所,每当他拉开房门去卫生间,小小的夏知梦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去占领高地。
简明源回来,看她摊着作业本坐在书桌角落,还抬头冲他讨好地笑着。
他拉开房门,指向外面,冷面斥道:“出去!”八壹中文網
夏知梦只会对着他软语撒娇。
“哥~就让我在你房间做会作业嘛,我那边光线不好!”
光线不好?
开什么玩笑,家里三个房间都是南向,夏知梦那边的窗户比他的还大一半,这借口委实拙劣!
可她赖在他房间死活不肯挪窝,简明源也不能直接拖她出去,他凝滞片刻,隐忍地在她旁边落座,在她雀跃发声的前一秒,冷冷开了口,“闭嘴!别让我听到一个字,不然,我就把你踹出去!”
夏知梦捂住嘴巴,眼珠骨碌碌乱地转,随即笑得眉眼弯弯,小鸡啄米般还使劲点头。
没过多久,她递过来一本练习册,上面圈着一道算式,旁边用铅笔写着:哥哥,这道题怎么做?
简明源低眸,看了眼被强塞到面前的练习册,下一瞬,手一抬,册子便直接从他头顶飞出去,撞上墙壁,落在了房门边上。
夏知梦哒哒哒跑过去把练习册捡起来,气鼓鼓地小声嘟囔着。
“学霸就能这么拽啊!”
落座的时候接触到简明源冷冷的眼神,却又谄媚地假笑开来,“学霸当然拽啦,学霸就是有拽的资本。”
夏知梦在心底腹诽,这人眼珠怎么会那么黑,浓郁得像是化不开的墨,比学校里戴了美瞳的女老师还夸张。
想着想着又开始小声地嘟囔:“诶,哥,你说,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呀,哼!长得好看也就罢了,智商还那么高——”
话没说完,突然想起简明源的警告,又慌忙噤声,双手交错着捂住嘴巴,使劲摇头,示意自己再也不敢出声。
简明源收回警告的目光,眉心不耐地微蹙着,继续埋头读书。
画面一转。
一个布满乌云的傍晚,阴沉沉地,没有一丝生气,半夜突然雷电交加、狂风大作,一道道闪电,将天空照的特别亮,随后一声比一声响的雷声接踵而来,紧接着暴雨如注,不知哪里的线路烧坏了,整个别墅区全部停电了。
只有别墅区外的路灯闪了几闪,像睁眼的瞎子直直杵在楼下。
简明源床头整夜不关的台灯也同时熄灭。
夏知梦是在半夜被惊醒的,屋子里一片漆黑,窗帘外一闪一闪,她下床走到窗前,看到外面的天气,吓了一跳。
凭借着感觉,她一点一点的在黑暗中摸索,寻到了开关,摁了下去,依旧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反应,原来是家里停电了。
黑暗中,夏知梦隐约地感觉隔壁房间好像有异动,她侧耳细听着,立即反应过来,原来是明源哥哥又做噩梦了,火速穿好衣服她便去推隔壁的房门,可怎么也推不开,房门在里面被反锁住了。
她大力敲门,里面隐约传来惊恐的尖叫。
“别打妈妈——别打——妈妈快跑——快跑——”
隔着房门,听到简明源无助的嘶喊和啜泣,夏知梦觉得心口像被插进一口尖刀。
她停止敲门,摸黑跑进阳台,灵活地跳上窗台,伸手去推窗户,所幸窗户半开,她跳进去,从书桌落地的时候还被台灯线绊了一下,双膝狠狠跪地,上半身扑跌在了床尾。
她忍着剧痛挣扎起身,刚巧一个闪电劈开夜幕,便让她看到了瑟缩在床角,眼神惊恐,正浑身颤抖的少年。
“哥,你做梦了吗,快醒醒!”
她爬到床上,试图把他从噩梦中唤醒。
少年全身都被冷汗打湿,四肢不受控制地痉挛着。
“别怕,都过去了,只是一个梦,我在这里,不怕啊……”
夏知梦笨拙地开口安抚。
“为什么这么黑,怎么不开灯,为什么不开灯?”他在黑暗中恐惧地摸索着,声线软弱,完全不复平素的孤高冷漠。
夏知梦想起自己有个手摇式马灯,是上次户外露营时爷爷送给她的,就放在她房间的书架上。
她迅速下床,扭开反锁的房门,瘸着腿冲进自己房间,摸黑拿到马灯后,又顺手揣了一盒纸巾,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回去。
按下开关,马灯却没亮,想是太长时间没有使用,电量已经耗尽。
她爬到床上,抽出纸巾,去擦少年满额的汗水,软语安抚着。
“哥哥别怕,马上就有光了!”
那盏马灯很方便实用,只需手摇把柄十来圈,就能快速发电,可以撑上好几分钟。
尚未完全从噩梦中清醒的少年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板,紧紧地攥住她了的手,下一瞬,他便将她反手搂进了怀中,搂得太紧,完全不留缝隙地,她贴近了他的胸膛。
夏知梦身体僵硬地挣了挣,可力量的悬殊完全不在一个等量级。
她只能放弃挣扎,双手在他怀抱的侧面捣鼓着,十几秒后,马灯亮了,玻璃灯罩内的小灯泡散发着温暖的橘黄光芒。
“明源哥哥不怕,梦梦保护你——”
几分钟后,少年的鼻息变得深长,她侧头,看他半靠在床上,双眼闭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似乎睡着了。
她刚想轻轻掰开他的手,马灯熄灭。
少年立即惊醒,“灯,别关灯!”
她只能再次奋力去摇手柄。
轻纱一般暖黄的光芒柔柔绽放着。
少年安静了下来。
很快,光线复又变得昏暗,像即将燃尽的炭火,在少年再次躁动之前,她又一次地摇动手柄。
那夜,她记不清自己摇动了多少次手柄,只记得自己呵欠连天,被少年紧紧搂在怀中,被迫做了好几个小时的自动摇柄发电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