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过去,别墅区的线路好像被修好了,整个别墅又重新亮了起来,她从睡梦中惊醒,看到自己依然被那家伙揽在怀中。
她的背脊紧贴他的胸膛,两人的睡姿像是紧紧重叠的汤匙,他抱着她,她抱着马灯。
她微微一动,身旁的男孩子紧跟着醒转过来。
像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他立即伸手推开了她。
小小的夏知梦坐起身子,把乱七八糟的长发拂在耳后,转头淡定地看着刚醒过来的简明源。
“你怎么在我床上?”简明源的语气恐慌又无辜,一向开朗的夏知梦原本想狠狠呛声,可脑中却突然闪过这个冰冷少年昨晚那种脆弱又无助的模样,心头一软,狠话刚到嘴边又瞬间咽了回去。
“你昨晚做了噩梦,还记得吗?”
“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简明源也坐起身来,瞳孔幽深,大手钳住了夏知梦纤细的手腕,语气依旧带着浓浓的质疑味道,“你能解释你突然出现在我床上的理由吗?”
“好。”小小的夏知梦气极反笑,声音因疲惫而喑哑不堪,“昨天晚上下了暴雨,别墅破天荒的半夜停了电,你房间的床头灯灭了,然后你做噩梦,房门又反锁着,我从那里,”她指了指大开的窗户,“诺,从那里翻进你的房间,用手摇式的马灯给你发了一晚上的电……”
少年目光狐疑,似乎不敢置信。
“是你抱着我不让我离开的。”小小的夏知梦又羞又恼,眼里瞬间荡漾起泪光,举起手臂,想要摆脱他钳制着她的手腕。
“解释得够清楚了吗,现在,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少年闻言迅速松手,脸颊立刻变得通红,像是被火撩过。
夏知梦仔细地望着那个因为害羞,双脸通红,甚至耳后根都变得红红的少年,心里一动,随后起身下床,却未曾想到受过伤的双膝一软,让她几乎跪跌在地。
依旧呆坐在床上的简明源眼尖地发现了她的伤情,薄唇抿了抿,似乎想要开口,询问她被血渍洇透睡裤的膝盖,最终,却还是缄默地一言没发。
只是从那天起,简明源对待夏知梦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微乎其微的改变。
他仍是冷言冷语,对她喋喋不休的絮叨表现的极其不耐,但却再也没有对她口出恶言,无论她叽喳得多过分,他也不曾恶声驱逐过她。
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
天色,正是黎明前夕。一阵清凉的风,越窗而过,吹到了正在熟睡中的男人的脸上,他似乎睡得很不安慰,眉头皱起,身体蜷缩着,又一阵风轻轻吹过,睡梦中的简明源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有多久,不曾做梦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小时候的事情了,那么久远的记忆,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却不曾想,还是记得这么清晰。梦中的那个小女孩一颦一笑,都近在眼前。
简明源重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了昨天白天夏知梦的模样,他让老张开车,带着她去了馄饨店,她望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她的眼泪沿着眼角,一滴、两滴,掉进了碗里,每一滴,都在碗里有个回响。
昨天晚上,审讯室里,坐在椅子上的夏知梦,看到他开口,话还没讲完,就径直打断了他,“不是我。”
她望着自己,依旧是一副低眉的可怜样,可这一次,她目光盈盈,眼里带的,不是以往的畏惧,而是满满的诚恳,她就那样望着自己,随后颤颤巍巍的,想要站起身,那是他们重逢后头一次,她直面了他的目光。
简明源重新睁开了双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在涌动。
夏知梦,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
回想起爷爷死前躺在病床上的情景,头发花白,颧骨突出,双眼浑浊的模样,那个年轻时意气风发、叱咤风云,一手创建了简氏集团的爷爷,却在病魔的折磨下,变成一个寻常的临终老人。
思绪到这里,简明源逐渐握紧了双拳,爷爷,害死你的人,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此时,龙城最大的中心医院。
宽大的病房里,触目只有蓝与白两种色泽。
病床上的医疗器械发出轻微的嘀嘀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苏打水味道。
一个极其英俊的年轻男人正躺在病床上,面容苍白,鼻梁高挺,两片几无血色的薄唇,轻抿出脆弱的弧度。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正在熟睡中的,极其瘦弱的女人,即使是在睡梦中,她纤细的双手仍旧握着男人的大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了下来,夏知梦缓缓睁开了双眼,看了下尚在昏迷中的安维,又看了一下安维旁边正常运作的机器,不由得放下心来。
他慢慢的坐起身来,扭了扭因为趴了一夜有些僵硬的脖子,然后又重新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安维。
她定定地看着他,脸庞冷艳的弧线在一点点消融,眼底渐渐蓄满柔软的光亮。
阳光下的病弱美少年,和那个娇弱的女孩子,组成了一副及其养眼的画面。
突然,掌心中男人的食指微微动了一下。
正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夏知梦,眼神一亮。
“医生!医生!护士!”
有一道身影渐渐走近。
夏知梦转过头,激动又克制地喊出声,“安维的手指又动了——”
话还没说完,夏知梦却戛然止住,映入她眼前的,并不是医生,而是面色低沉,正死死望着她的简明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