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源望着躺在床上熟睡的夏知梦,家庭医生的话反反复复地在脑海里回荡。
家庭医生说,她手腕上的青紫色耐心休养几天就会慢慢消减,可是右眼下面的疤,是被人用炽热的烟头烫的,胳膊上的旧伤,也是经过很多人摧残和折磨。
这些伤疤已经有些年月了,疤痕虽然可以祛除,但还是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突然之间,记忆起这些日子见到她时,她的模样,无论何时何地,她额头的这一侧,总是用刘海遮掩得结结实实。
他觉得丑,不知道她怎么就喜欢这么丑丑的发型,又觉得也许是监狱里就是要留着这样的发型,而她或许也早已经习惯了。
修长的手指,将她的刘海又往边上拨动一些,露出整个伤口。
这伤口,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专业的医护人员,都会惊讶地说一句:天晓得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女人,能够忍受自己的脸上有这么丑陋的疤痕。
简明源修长的手指,没有去碰触她额头的伤口,却缓缓落在她的脸颊,一寸一寸滑过她的脸,滑过每一寸肌肤。
指腹下的肌肤,很粗,谈不上细腻,明明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她的身上,每一个部位,都显示着岁月的沧桑。
手指滑过她没有修理过的眉,不得不说,她的眉,还能够看出七年前属于夏知梦的影子,曾经的她,是那样一个张扬而明媚的女孩。
简明源又在她深重黑眼圈的眼下摸了摸,最终,滑到她的唇瓣,很粗糙的触感,没有二十多岁属于女人的水嫩嫩滑——每一处部位,都仿佛刻上了岁月的痕迹。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细细地打量她。
自从再次见到她,他不止一次的感觉到,她瘦了很多,下巴也尖了,眼窝显得更大更深,和七年前相比,她整个人像朵仿佛被抽去了水分的花朵,瘦得连锁骨都支棱起来。
以前的她,悲伤、暴怒、雀跃、欢喜、狡黠……都是写在脸上的,眼珠一转一个主意,所有的小心思昭然若揭,却总觉得被自己藏得很好。
骨子里还是一个小女孩。
而这阵子在别墅的日子里,她整天躺在暗不透风的地下仓库里,不是睁着眼睛无声地流泪,就是闭着眼睛无休止地做噩梦,极端的自闭和悲伤。
他的视线,缓缓往下,落到她绻缩的身体上,他在想,如果能够剖开她的身体看一看里面的器官,那些器官是不是也同样刻上了岁月的沧桑。
——
夏知梦醒来的时候,隐约听到鸟鸣啾啁,哗哗的雨声似是已经停歇,雨后的风轻轻柔柔,像是缠绵的手拂过她的脸颊。
睁眼,细碎的午阳透过窗棂外斑驳的树影,慵懒地洒在床前的木质地板上,一室宁谧。
她侧头,看到自己躺在一张宽大的双人床上,黑白双色的简约家具,黑白格的枕头被褥,是极其冷硬的男性风格。
她全身都被仔细清洗过,长发蓬松芬芳,而她身上穿的,却是最柔滑,最女儿风的丝质睡衣。
她撑着坐了起来,起身下了床。
窗户是特制的,非常厚重,她伸手推窗,没有推动,有人从身后伸臂过来,将那扇只开了一线缝隙的窗户推开了大半。
身体瞬间凝滞,只见那只白皙的手臂肌肉遒劲,手臂的主人俯身在她身后,一张冷酷的俊脸,清晰地映在玻璃窗上。
她瑟缩了下,下意识朝旁边躲,额角在即将撞到窗棂前,被他另一只手护住,下一瞬,她被带进他怀中。
双掌握着她的手腕,交叉放在她身前,她的后背被迫抵着他的胸膛,灼热、宽厚,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他的鼻息近在咫尺,男性的双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开口,是不辨喜怒的两个字:“怕我?”
她挣扎,“你放开我——”
他牢牢将她禁锢在胸前,瓮声瓮气道:“不放又怎么样?”
夏知梦:“……”
男人的语气带着点厚颜和桎梏,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身上的凌厉与威胁已荡然无存,她能感觉得到。
于是她深呼吸,鼓足勇气,“简总,谢谢您,我刚才只是觉得有点闷,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您,可不可以放开我?”
感到男人的手臂一松,她如愿从他的桎梏中脱身,夏知梦轻呼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到简明源身穿简单的白色t恤,右臂上包着一圈简单的绷带。
夏知梦突然想起,前几天她疯了一般地拿着剪刀去剪礼服,简明源在拦她的时候被她刺伤,想必是因为今天的雨,感染了,所以又重新包扎的。
想到那件礼服,夏知梦感觉心又开始抽痛了,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不起,前两天……”
“你想说什么?”简明源漆黑的瞳孔定定看着她。
夏知梦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抿着唇,低下头没再说话,气氛有点诡异。
她深呼吸,鼓足勇气,“简总,安维他——”
“先下楼吃饭,有任何事,等明天再说。”简明源听到她提起安维,面色一沉,语气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冷漠坚硬。
等简明源走后,夏知梦去关窗户,转眼却看到了在床不远处的椅子上,放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上面有着昙花的花纹。
难道?
不及夏知梦细想,一个女佣走了上来,“夏小姐,简少爷说,让您换上衣服赶快下去吃饭,他在等你。”
她不想换上这件衣服,但不敢违背简明源的命令。
只能换上了白裙,竟然非常合身。
简明源是什么时候给她准备的衣服?
换好衣服,在女佣的带领下,她缓缓下楼。
简明源坐在餐桌前,背靠餐椅,双手抱臂,视线一瞬不瞬地从二楼盯着她直到一楼。
女佣将夏知梦带到简明源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桌子上静放着刚刚熬好不久的,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以及几味清淡可口的中餐点。
感觉到简明源放在自己身上直直打量的目光,她感到浑身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