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夕瑶尴尬得要死,就算是现世报也来不到这么快吧,她今天早上撒了谎,今晚上就应验了。她小腹一阵绞痛,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的,“我真的没事,不要大惊小怪的,睡吧。”
司徒北已经急得跳下床往衣帽间走去,她都病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温夕瑶见状,知道瞒不下去了,她涨红着脸,急声道:“这是痛经,痛经你懂不懂?”
司徒北背影一僵,他的神情尽是愕然,她早上来大姨妈,一整天都没事,晚上开始腹痛,这怎么都说不过去。他来不及细想,转身回去,“怎么会痛成这样?要不要吃点药?”
“吃药没用,你去给我倒杯热水,喝点热水会好些。”温夕瑶根本不敢看他包含谴责的眼神,她不敢想,她用这种借口拒绝跟他亲热,他会怎么想?这应该很伤他的自尊心吧,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的求欢。
司徒北转身出门了,去厨房倒开水时,他失神了,水从杯子里溢了出来,他才后知后觉,连忙将水壶放下,将杯里的水倒了些出去,然后端着走回卧室。他一边走一边吹,希望他走到卧室,水已经能入口了。
温夕瑶看着他走近卧室的身影,看他小心翼翼的捧着杯子吹气,不知怎么的,她的眼眶一热,差点就落下泪来。是她太任性了,就算心里有怨,怎么能用这种借口拒绝夫妻之事?
司徒北走到床边坐下,扶着她坐起来,然后端着杯子放在她嘴边,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别喝太急了,小心烫。”
她的眼睛被热蒸气蒸得湿热一片,她小口小口喝水,温热的水从喉管一直流进小腹,肚子没有刚才痛了。他很有耐心,喂她喝完水,又扶着她躺下,“现在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谢谢你。”温夕瑶的声音有些哽咽,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可是他却一句话也没说,没有指责她,也没有怪她,这让她心里很难受。
她宁愿他跳起脚来将她骂一顿,也好过这样的平静。
司徒北将杯子放回厨房,在厨房里又站了一会儿,他长长的出了口气,这才觉得心里的窒闷得发慌。他怎么会想不到她谎称大姨妈来了,是不想让他碰她。说到底,她不相信他,所以才会抗拒他的触碰,她觉得他脏。
呵呵,堂堂司徒北,他有一天也会被人嫌脏。
温夕瑶肚子痛,心里又搁着事,她睡不着。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司徒北回来,她心里不安,怎么也躺不住,索性起身出去看看他去哪里了。
书房里没人,客房里没人,她走到客厅,一眼就看到他站在餐厅与厨房相接处,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背影有些落寞。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上前。
良久,她转身走回卧室,躺在床上,眼泪就流了下来,爱情为什么这么伤?
昏昏沉沉时,温夕瑶感觉到大床往下塌陷了一点,随后她被拥进一副温暖的怀里,小腹传来温热的触感。她鼻翼一酸,含着泪哽咽道:“对不起,司徒北。”
“睡吧,折腾了这么久,你也困了。”
“对不起,司徒北……”温夕瑶心里愧疚极了,从一开始,他对她就充满了耐性与疼惜。她怕痛,没准备好,他就一直等她,不强迫她。如今,她用这种理由拒绝他求爱,他依然没有发脾气,这让她心里并不好受。
“睡吧,别说了。”他松开她,背过身去,拒绝听她说这些无意义的话,这时候才感到抱歉,那么她在选择这么做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考虑过他会怎么想吗?
身上一凉,她心里空落落的,她咬着唇,不让自己落泪,“对不起,司徒北,我错了,我不该……”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声,她吓得转身看去,就见司徒北血红着眼瞪着她,“我让你别说了,你听不懂吗?你就那么想把我的伤疤揭开来血淋淋的摊在你面前?温夕瑶,你成功了,没有什么比我的女人居然用大姨妈来了的理由拒绝我,更伤我的自尊心。”
说完,他跳下床,头也不回的走了。
耳边传来卧室门被摔上的声音,温夕瑶忍不住掩面而泣,他们到底怎么了?
书房里,司徒北抽了一支又一支,一包烟抽完,屋里已经烟雾弥漫,他坐在皮椅里,神情憔悴。她的举动让他难堪极了,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是夫妻,夫妻!
为什么连最起码的信任都不给他?
之前,他以为只要结了婚就好,结了婚,她的心就安定下来,没想到只要一个小小的误会,就能够让他们的关系破裂。顾惜朝,顾惜朝,她就那么在意顾惜朝,而忽视了他对她的心吗?
他点开电脑里隐藏在f盘里名为十年的文件夹,输入三个大写字母,文件夹打开,里面全是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还小,十岁左右,一头齐肩短发,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后面的照片,她的表情渐渐多了起来,可是唯独没有开心快乐。
她身上似乎总有一股淡淡的忧愁,让人心疼。十一岁,十二岁,十三岁……二十三岁,她获得了市里珠宝设计新人奖,捧着奖杯的她,第一次流露出欣喜之情来。
他从没想过要介入她的生活,因为他知道,假如有一天,她知道他是害死她母亲的凶手,她一定会义无反顾的离去。可是他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心,将她禁锢在身边。
她可知道,他每日都生活在忐忑不安中,生怕有一天醒来,她已经知道真相,然后用陌生憎恨的目光盯着他,那样他会崩溃的。他本来想用爱筑下高台,将她囚禁在他的生命里。
可是他没想到,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被自己筑下的高台困在了城内,再也走不出去了。
他捧着头,神情痛苦而悲伤,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彼此都幸福?
回到房里,正是破晓时分,一天中介于黑暗与黎明之间最黑暗的时光,天边没有一点光亮,黑得让人窒息。司徒北看着蜷缩在床边上的她,心里闷闷的疼。
即使在睡梦中,她还是无法感觉到安定。
他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将她抱离床边,她没有醒,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再度沉沉睡去。他拥着她,一夜无眠到天亮。
温夕瑶醒来,房里已经没有司徒北的身影,她看着身旁的位置,那里没有塌陷的痕迹,她的心空落落的,他昨晚没有回房睡。也是,换了她被气得那么惨,也一定不想再看见他。
她在床上怔怔地坐了会儿,起床光着脚往客厅走去,厨房传来油烟机嗡嗡的声音,那么吵的声音,她忽然觉得踏实了。
下一秒,厨房门被人拉开,司徒北身上系着花围裙,端着食物走出来。发现她站在客厅里,他身影僵了一下,随即又自然的笑道:“睡好了吗,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他垂眸间,看见她没有穿鞋子,佯怒道:“怎么又不穿鞋,你感冒还没好,身体也虚,要注意保暖。”他说着放下托盘,然后走过来将她打横抱起,然后往卧室走去。
她揽住他的脖子,心里有些别扭,抬头时,她看到他眼窝下一片鸦青,显然昨晚并没有睡好,她的心微微疼了一下。他们这样争吵不休,把矛盾升级,折磨得到底是谁?
司徒北将她抱回卧室,然后放在床边,他捡起她踢得乱乱的拖鞋,给她穿在脚上,“去洗漱一下,然后出来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去上班。”
他这样,似乎他们昨晚根本没有大吵一架,可是他转身出去的身影,却藏着几许落寞与悲伤。她眼眶一热,站起来朝他跑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宽阔的背上,低低道:“司徒北,我们别吵了,好不好?”
他的身体轻颤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拉开她的手,回头拍了拍她的脸,“去吧,待会儿粥要凉了。”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她的视线,她心里难受极了。昨天听到顾惜朝那么说,她恨他恨得半死,可是当她真的要跟他划清界线时,却又那么舍不得。她很讨厌自己,明明放不下,为什么还要折磨彼此?
洗漱完出来,他正坐在餐桌边看报纸边等她,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望着她,“过来吃吧,粥要凉了。”
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粥还是热的,她喝了一口,一股暖流从喉管通向四肢百骸,她眼眶又热了。她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默默地喝完粥,他接过碗,还要给她盛,她摇了摇头,“我吃不下了,我去换衣服。”
这种相对无言的气氛让她快要窒息了,她待不下去,只想逃开。司徒北没有拦她,将碗收进厨房洗好,放进橱柜。
温夕瑶换好衣服出来,他已经在玄关处等着了,她走过去换鞋,直起身子时,她才发现他的领结打得并不好,她犹豫了一下,假装没看见,坐电梯下楼时,她悄悄看他,见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她手痒得想帮他整理,一时间又胆怯,怕他会推开她。她一直忍一直忍,直到忍到公司,她终于忍不住了,在下车前,她转过身去,倾身将他的领带松开,重新打结。
那一刻,司徒北以为她要给他一个goodbyekiss,结果她幽兰的气息离得很近,却只在他下巴处,再也没有往前递一分,他睁开眼睛,才发现她正神情专注的给他打领结,失望瞬间淹没了他。
因为她的抗拒与厌恶,他根本不敢对她做任何亲密的举动,生怕自取其辱。此时的两人,比初识还拘谨。
温夕瑶给他打好领结,他没有吻她,她心里有些失落,对他笑了笑,然后推开车门下车,就在此时,他伸手拉住了她,她的心突然砰砰乱跳起来,就像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蹦得她的心隐隐发疼。
她深吸口气,镇定地回头看他,他却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盒巧克力递给她,“听说巧克力的热量可以减轻痛经症状,痛得的时候吃一粒,会好很多。”
“谢谢!”她的心微微一滞,伸手接过巧克力,见他没松手,她抬头看着他,他却迅速松手,然后直视前方,“去上班吧,下班我来接你,不能来,我会提前给你打电话。”
她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只好下车,站在马路边,看着他的车融入车流,直到看不见,她才转身往公司里走去,朝阳下,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