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夕瑶上楼,小月见她手里拿着的巧克力,趁她不注意,一手夺了过来,笑兮兮道:“哇,德芙哦,夕瑶,男朋友送的?”
她作势去抢回来,小月已经拆开了包装,拿了一粒出来,然后还给了她,“分点甜蜜给我,我也好早点找到心仪的男朋友。”说完喜滋滋的拆开一粒放进嘴里。
温夕瑶拿她没办法,笑着摇了摇头,“小孩子家家的,成天把男朋友挂嘴上,也不嫌害臊。”
小月大呼冤枉,“我下个月就满22了,不小了,我的同学有结婚早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温夕瑶一怔,只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她曲指弹她的额头,“你才多大,你同学的孩子就能打酱油了?瞎说,还要吃吗,再拿几粒去。”
小月冲她眨眼睛,“要不全给我?”温夕瑶当真往她桌上放,她连忙摆手,“我开玩笑的,男朋友的心还是要你自己去品尝,有一粒解解馋就够了,嘿嘿!”
温夕瑶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往办公室走去,一路上遇到同事,都互相打招呼。她走近自己的办公室,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小腹偶尔会闷闷的痛,她拿出一粒巧克力含在嘴里,甜甜涩涩的味道,居然真的能将痛楚减轻。
她看着巧克力包装盒,想起昨晚的争吵与分床睡,轻轻的叹了一声,又继续工作。
中午跟小月去吃了饭回来,她看到顾泽与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男人从公司里走出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看起来派头十足。
那个中年男人的五官轮廓有些熟悉,她仿佛在哪里见过。她在记忆里搜索着,似乎并没有见过。若真是见过,她不可能会不记得,因为这个人的存在感极强,并不是那么容易忽视的。
与他们擦肩而过,她的心却忽然砰砰急跳起来,她忍不住多看了那个中年男人几眼。却发现他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很复杂,她分辨不出里面都杂糅了些什么。
等他们走出老远,她才转身问小月,“小月,他是什么人?以前怎么没见过?”
“夕瑶,你不会吧。”小月大惊小怪,“你连g市豪门的龙头老大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g市人?”
“我本来就不是g市人,我是c市人。”她没说谎,她出生在c市,也在c市过了十年颠沛流离的生活,所以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哪里人。可那人是g市的龙头老大,难道说是顾氏企业?
“天哪,他可是跺一跺脚,g市就能抖一抖的顾氏企业总裁顾承佑,你的消息太闭塞了,你知道吗,最近连上绯闻的顾惜朝就是他的女儿,听说他只有一个独女,宠得不得了,唉,要我是他女儿就好了,那我就有享之不完用之不尽的财富,我想干嘛就干嘛了。”小月一脸艳羡,恨不得重新投胎的样子。
温夕瑶怔了怔,没有吭声,难怪她觉得那人眼熟,原来是顾惜朝的父亲。与顾惜朝的家世相比,她简直低进了尘埃。难怪郁美艳喜欢顾惜朝,不喜欢她。人都是现实的,若换了她,她也一定会选顾惜朝那样的媳妇。
那么司徒北呢?
他坚持跟她结婚,难道就一点没有想过,她于他的政途上一点帮助也没有,甚至还有可能拖他后腿?她的心忽然又开始烦躁起来,她冲小月勉强笑了笑,不顾她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顾惜朝如何如何高贵,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顾惜朝是天之骄女,而她是父不详的孤儿,她们之间的差距何止八千里,她就是努力站在了最耀眼的地方,她也输在了起跑线上。她的身世,永远都是她这一生的污点。
她从来没感觉这么挫败过,她伏在桌上,脑子纷乱,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反而更加烦心起来,小腹的闷痛在加剧,她痛得冷汗都出来了。她不想待在办公室里,那样会让她窒息。
她路过前台时,并没有看见小月,她出了公司,坐电梯去了天台。她需要吹吹风,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一直沉浸在自卑里,那样于事无补,只会多生烦恼。
关电梯门时,她并没有看见对面的电梯门开了,顾泽从电梯里走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电梯门缓缓合上,里面站着那道困扰了他一晚的倩影。他连忙走过去,电梯门已经关上往上行,他皱了皱眉头,她去楼上干什么?
这座大厦一共有33层,他们公司所在位置在16层,他看到电梯一直往上,停在了33层,33层暂时还空着的,上一家公司倒闭后,还没有租出去,她去33层做什么?
他没有多想,等电梯下来,他一头扎进了电梯里,她的情绪很不对劲,他怕她会出事。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对她的关心,只是基于她是司徒北的老婆的缘故,他没有别的意思。
他一直这么提醒自己,就好像他对她骤起的那点涟漪真的能够归于平静,他就这样自欺欺人着。
到了33层,门是锁着的,进不去,可通往天台的楼梯间门被人推开了,他连忙往楼梯间走去,走到天台上,他一眼就看到温夕瑶站在护栏前,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她的背影十分落寞。
他站了许久,见她一动不动,他终于忍不住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今天天气真好,阳光也温柔,你真会找地方偷懒。”
耳边冷不防响起的声音惊扰了她,她扭过头去,看见顾泽戏谑地盯着她,她连忙转回头去,伸手抹了抹脸,将脸上晶莹的泪珠抹去。“你怎么上来了?”
秋风凉爽,她大病一场,又遇上来大姨妈,身体本来就孱弱,此时风一吹,简直摇摇欲坠。
顾泽的目光触到她脸上的泪,心尖微微一疼,再看她抱着双臂的样子,连忙脱下西服罩在她肩头,突来的暖意让她心一暖,可这份暖意让她承受不起,她连忙要脱下,他却按住她的肩,说:“穿上吧,我可不想被北追究,说我虐待你。”
她没有再拒绝,轻声道谢。
顾泽恋恋不舍的收回手,手心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温度,他悄悄地握紧了手,将那微痒的感觉握在掌心,“怎么一个人跑这上面来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温夕瑶直视着前方,33层,放眼望去,高楼大厦,街景繁荣。看着由钢筋水泥筑起来的建筑,人的力量渺小又伟大。她说:“只是突然觉得,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
“什么是既定的命运?”顾泽声音温和,他看着远方,蓝天白云,一排排结队的燕子向南方飞去,发出翅膀震动的声音,惊扰了平静,“那是我们为自己不想努力而找的借口,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失败者,不努力,你就会成为永远的失败者。”
“可是……”她纠结了这么多天的问题,在他嘴里就这样被轻松化解了,她讷讷不知所言,“出身也决定了一切吧。”
“人永远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我们除了坦然接受,根本改变不了,那么又何苦去纠结呢?夕瑶,你要记住,父母给予我们生命的初衷,永远都是爱我们在先。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这么聪明,一定懂得这个道理。”顾泽看着她,温声开解她。
温夕瑶回望着他,他能够轻松的说出这番话,是因为他的家境很好,他不会理解她的彷徨与痛苦。她摇了摇头,“顾总,你不会懂的。当你在父母怀里撒着娇的时候,我跟着妈妈颠沛流离,受尽白眼,当你在整洁干净的教室学着知识时,我正为了一个馒头跟乞丐抢得头破血流,出身,是我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假如我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出生、长大,我都不会觉得出身给我带来这么大的负累。”
这是她第一次跟别人说起她小时候的遭遇,她不怕他看轻她。她心里的自卑已经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只想找一个倾听者,她说出来心里就舒坦了。
顾泽诧异地望着她,他从来没想过她的幼时居然过着这样的生活,他为他刚才轻率的语气而感到羞愧。因为叔叔顾承佑的成功,连带造福了亲戚们,所以他们家家境殷实。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是日子也过得很不错。
他从小在父母的关怀下长大,父母思想开明,从不干涉他的人生,又加上叔叔的栽培,他二十几年来过着顺风顺水的日子。他从来没想过温夕瑶会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
他半天没说话,她苦笑了一下,“你也会看不起我吧,没关系的,我早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轻视。”
顾泽是太过震惊,看见她受伤的神情,他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没想到……”
“是啊,你们是温室中培育出来的花朵,肯定不会想象我这种杂草是怎么生活的。所以你不会懂,顾总,谢谢你抽时间听我抱怨,我心情好多了,走吧,上班时间快到了,我们下去吧。”温夕瑶取下他的西服要还给他,却被他冷不防的拥进了怀里。
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挣扎,而他已经放开了她,“对不起,我并不知道,我为我刚才的轻率道歉,夕瑶,不要自卑,你不知道,在我眼里,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努力,加油,不要因为过去而阻止了你现在前进的脚步。”
顾泽诚恳地望着她,他鼓励她,别放弃人生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