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看见她流泪,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可是一想到温夕瑶,他就狠下心肠,“换了是我,如果选择离开,就会彻底放下。”
“是,你不是我,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种想放却放不下的滋味有多煎熬。”苏莞说完,转身往会所外面走去。顾泽连忙追过去,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也想过千万遍要放下,可是只要她一出事,他就想站在她身边保护她。
今天下午,他坐在办公室里,犹豫了再犹豫,才拨出了那个电话,他告诉自己,他只是想多看她一眼,就看一眼就好,吃顿饭,知道她过得幸福,他就满足了。
可是人总是很贪心,有了这一次见面,就会期待下一次见面。就像吸毒,只要吸上一口,就会记住那美好的滋味,然后欲罢不能。
“苏莞,上车吧,司徒让我送你回去,你若在路上出点什么事,他不会原谅我的。”顾泽拉住她的手,放软了声音。
苏莞冷冷地瞪着他,恶毒道:“你觊觎他的老婆,难道你不怕他不会原谅你?”
“你!”顾泽蹙紧眉头,真想让她在这冰天雪地里自生自灭,但是他却做不到,“苏莞,我不想跟你吵,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苏莞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看到顾泽受伤的神情,她动了动唇,最终还是妥协了,跟着他回到车里。车里很暖和,苏莞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泽,不要爱上不该爱的人,那样会很辛苦的。”
顾泽鼻翼一酸,偏头看了她一眼,她却闭上眼睛没看他,他望着前方,夜色弥漫,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是他永无希望的前路。他叹了一声,发动车子,汇入车阵中。
大街上,车水马龙,路灯将城市映照得仿若白日。车里,明明暗暗的光线交错,温夕瑶坐在副驾驶座,没有说话。司徒北偶尔看她一眼,见她沉默不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夕瑶一直在等他解释,他却什么也不说,她越等心越凉,越等越生气。等他把车开回小区,她已经憋了满满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她不等他来给她开门,径直跳下车,摔得车门砰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
她气哼哼的往楼梯间走去,司徒北知道她在生气,连忙锁好车,快步追过去。“夕儿,你走慢点,你还怀着孩子呢。”
他越让她走慢点,她越是走得快,最后几乎是狂奔起来。司徒北吓破了胆,生怕雪地路滑她摔跤,飞奔着过去追上她,将她拦腰抱在怀里,“我知道你生气,可是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温夕瑶气惨了,胸膛剧烈起伏着,“你放开我,你去抱她呀,抱我做什么?”
“你是我老婆,我不抱你我抱谁呀?”司徒北腆着脸讨好,“别气了,气坏了身子我心疼。”
“口蜜腹剑,我今天要是没出现,你是不是就顺水推舟,跟旧情人一夜春宵了?”嫉妒让她失去了理智,明明知道不该这么中伤他,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苏莞那么漂亮,又对他一往情深,她想不多想都难。
触到原则性问题,司徒北的脸沉了下来,他将温夕瑶的身体扳过去面对他,沉声道:“夕儿,你生气你吃醋我很开心,这证明你在乎我,可是你侮辱我的人格,我就不高兴了,没跟你说她回来了,是我不对,我怕我说了,你会多想,现在看来,我说与不说,你都定了我的罪。”
“什么叫我定了你的罪,我冤枉你了吗?刚才,你们是不是抱在一块了,刚才,你们是不是亲嘴了,你们抱了亲了,还不让人说,有这样的道理么?”她急得跺脚,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她真的很委屈,长久压抑在心中的不安齐齐涌向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哭。
司徒北看见她落泪,心尖像被针扎似的疼,他走过去,将她拥进怀里,她挣扎不休,他固执地拥紧,“事实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她突然扭到脚,然后向我扑来,我正好回头,所以……,这是意外,我没有抱她亲她,夕儿,你要相信我。”
“你拿什么来让我相信你?司徒北,你知不知道,我嫁给你,我很辛苦,你妈妈不喜欢我,你的前未婚妻前女友都相继找上门来挑衅,你那么多的烂桃花,我没有自信可以一一应付,我更没有自信,你会爱上我。”她的眼泪如急雨落下,她的神经紧绷到一个点,终于绷不住了,溃不成军。
司徒北从未听她说过这些话,一时呆住了,他一直以为,他给了她足够的爱,足够让她与他并肩而行。原来,他所付出的爱,在她心里,连最起码的自信都没有。
“我不该答应嫁给你的,爱你,比我想象中要难太多。我以为,只要我拼尽全力去爱你,就可以克服这些困难。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太难了,在你身边,有太多比我优秀的女人,你不用刻意去回应,就足以造成我的困扰。我爱你,就注定我要爱得卑微,爱得失去自我。可是我害怕,害怕我这么卑微的爱你,最后还是会弄丢了你。”她站立不住,索性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司徒北蹲下去,将她拥进怀里,“对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难道你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我爱你吗?”
温夕瑶摇头,他对她很好,可是她却触碰不到他的心,他给她的感觉时近时远,让她苦恼。
“你这个傻瓜,男人的爱,不是非要用嘴说出来的。”司徒北将她搂得更紧了,贴在她耳边,说:“夕儿,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女人,每天早上,我不想起床,我只想跟她多抱一会儿,多看她一眼,每天下班,我就恨不得立即飞回到她身边,哪怕不说话,看着她,我就心满意足,我舍不得让她累,舍不得让她吃苦,我想宠她,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是我的方法用错了,我以为我陪着她,疼着她,让她衣食无忧,她就会快乐,但是,她不开心,不幸福,我给了她全部,却唯独没有给她安全感。”
温夕瑶听着他在她耳边说的情话,眼眶发热,眼泪不停的滚落下来,她的心揪得紧紧的,趴在他胸口泣不成声。
“从现在开始,无论我做过什么,我会记得向你坦城,也请你相信我,相信我们的爱,不要后悔,好不好?”司徒北将她的头抬起来,伸出手指拭掉她的眼泪,可刚拭完,眼泪又流成了河。
温夕瑶心里酸涩,她拼命点头,“呜呜呜,司徒北,我爱你,好爱好爱……”
“我也爱你。”看见她流泪,他肝肠寸断,轻轻吻着她的脸,吮干她的眼泪,“别哭了,乖,不哭了。”他温柔的吻着她的脸,她的眼睑,她的鼻子,最后来到她的唇上。
两人吻得难分难解,浑然忘我,一吻结束,温夕瑶已经瘫软在他怀里,气都喘不匀了。
顾氏集团,高层会议刚刚结束,顾承佑被人簇拥着走了出来,他一边交代秘书接下来的任务,一边向办公室走去。
走到办公室门外,助理连忙叫住他,“顾总,有您的快递。”
顾承佑转身去拿,对助理说了声谢谢。人到中年,没有年轻时候的张扬与浮夸,在岁月的洗礼下,他身上多了一股睿智与谦和。他拿着快递往办公室走去,走到办公桌前,他拿起美工刀,将信封拆开。
一连几张照片从信封里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瞥见照片上的景物时,他弯腰的动作僵住了,手还僵在半空中,手指轻轻地颤抖起来。不知道用尽了多少力气,他捡起照片,只觉得手里这张薄薄的纸,有千斤重,他根本就拿不住。
照片上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是一座墓碑,但是墓碑上那张照片上的人,却是他寻了整整23年的人。这一刻,他头上闷雷声声,炸得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寻了她这么多年,再相见,竟是这般生离死别,他怆然泪下,哑声唤道:“珍儿……”
顾承佑抚着照片上穿着旗袍,甜甜笑着的女人,心揪在了一处。他翻过背面,上面写了几个字,他再也坐不住,拿起外套匆匆往外走去,走到助理室,他沉声吩咐:“让小吴把下午的行程取消,还有让老陈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来到南山公墓,他抬头望着树林掩映间,那一座座墓碑,心疼得仿佛要炸开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一别,竟然会是永别。他拾阶而上,每靠近那座墓碑一步,他的心就多一点绝望。
当他好不容易站在墓碑前,他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颓然跌坐在地上,颤抖着手想要去摸照片上的女人,却又怕亵渎了她,又缩回手来,“珍儿,你太残忍了,你怎么忍心丢下我?”
堂堂顾氏集团总裁顾承佑,活了大半辈子,从不轻易掉泪的他,此刻却在墓碑前泣不成声,他抱着墓碑,责怨道:“为什么不等我去找你,你不信守承诺,我恨你,你知不知道,我恨你……”
寒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气,此刻却絮絮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仿佛上天都在为他们这对黄泉相隔的有情人悲鸣。
顾承佑坐在墓碑前怀念了许久,从与珍儿初次见面,再到最后的离别。明明那么遥远的记忆,此刻他却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那是他人生里唯一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