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雨水仿佛要将这个世界都淹没,温夕瑶在马路上没命的往前跑,仿佛跑得越快,就能甩掉刚刚得知的真相,顾夫人的话像魔咒一般席卷了她。
她不相信,一个字也不相信。可是为什么,司徒北你要承认,如果你说你没有,我会相信你的,为什么你要承认?
她绝望了,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视线模糊了,可她还在拼命往前跑,就在这时,刺眼的灯光闪花了她的眼,她抬手遮住眼睛,从手指缝隙间,她看到一个庞然大物以要命的速度冲了过来。
她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当年车祸的场景,她与母亲站在马路中央,看着那辆庞然大物奋力冲过来,母亲惊恐之下,用力将她推倒在路边,然后她被高高抛起,甩出十几米远,又重重落下。
她似乎看到了一条生命,在重重陨落。
“啊!”温夕瑶捂住耳朵,尖声大叫,越野车在离她一寸处紧急刹住了,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大声喝斥道:“你想死是不是?想死也别害我呀。”
越野车后座坐着一个混血儿美男,突然刹车,他的身体重重往前倾,险些碰歪鼻子。听到司机正气极败坏的叫骂,他揉了揉鼻子,“小张,出什么事了?”
“徐哥,没事,差一点出了车祸,那女人有神经病,一直在外面尖叫,我下车去看看。”小张推开车门,徐子舟看着雨幕里的身影,觉得有些眼熟,他也跟着下了车。
温夕瑶蹲在车前,捂着耳朵尖叫,悲恸,哀绝。
徐子舟撑着伞走到温夕瑶面前,小张伸脚踹了踹她,“喂,我警告你,不准讹钱啊,我根本就没有碰到你。”
徐子舟扯了扯他,冲他摇了摇头,然后蹲在温夕瑶面前,柔声道:“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哪里,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徐哥,她分明就是骗子,知道住在这里的人都非富即贵,肯定是想骗钱的。现在这种不要命的骗子满大街都是,你别太善良了,惹一身的腥。”小张鄙夷道。
徐子舟皱了皱眉头,“小张,我们险些撞到她本来就是我们不对,你回车上去,我问问她有没有事。”
小张不甘心的坐回车上,徐子舟听见她哭起来,那声音有些耳熟,他倾身仔细一看,顿时一惊,“温夕瑶?是你吗?”
他将她的头强行抬起来,那张熟悉的面孔不是温夕瑶是谁?他打量着她,她光着脚蹲在地上,身上穿着迪奥新款礼服,脖子上戴着黄钻项链,价值不菲。
她住在这附近吗,为什么光着脚跑出来?
温夕瑶睁开眼睛,看见一张颇为面熟的脸,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时也没有心思想,她挣开他的手,重新站起来往前走去。
“温夕瑶,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徐子舟。”徐子舟跟上去,心里觉得挫败,他长成这样,不该是会被人遗忘的,可是她几次遇见他,都将他忘记了。
温夕瑶没能继续往前走,徐子舟以为她想起他来,他兴奋极了,可是下一秒,他就看见温夕瑶软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喂。”徐子舟连忙蹲下将她扶起来,她已经没了意识,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触手滚烫的温度,让他惊得缩回手。他连忙将她抱上车,吩咐小张往医院开去。
温夕瑶在刚才的奔跑中,鞋子跑掉了,外面的披肩也掉了,此时只穿着一件短装礼服,雪白的绸缎上尽是污泥,还有雨水顺着她的手不停淌下来。
徐子舟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她不停叫着冷,徐子舟又吩咐小张把空调温度开到最大,他将她抱在怀里,她身上的雨水顿时浸透他的衬衣,他抱着她,暖热了她的身体。
小张开得很快,他透过后视镜看见徐子舟将那女人抱进怀里,分神问了一句,“徐哥,你认识她?”
“嗯,见过几次面,你别说话,专心开车。”徐子舟低下头,深蓝的眸里尽是担忧,她像是受了很严重的打击,才会在雨夜里跑出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连梦里都皱着眉头?
车子很快来到医院,徐子舟抱着她冲进医院,将她送进急诊室,医生给她做了检查,除了发烧,身体并没有别的病症。给她吊了盐水,就让护士推着她回了病房。
护士给她换了衣服,而徐子舟反而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精神松懈下来,他才觉得冷。
好在小张体贴,已经去最近的商场给他买了一套衣服,他见温夕瑶没有多大的问题,就去换了衣服。回到病房里,护士已经离去了,温夕瑶安静地躺在床上,眉头依然紧蹙。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打量着她,她的脸色苍白,不停的呓语着什么,他倾过身去,贴在她嘴边仔细倾听,只听她说:“司徒北,不会,不会……”
他重新坐回椅子里,看着她眉头皱成了川字,他摇了摇头。
司徒北追出来,眼前已经没有温夕瑶的影子了,雨势太大,他看不清前路,依然拼命往前跑,他在路边看到了温夕瑶的鞋子,他捡起来,又继续往前跑。
跑了一段路,他听到前面传来尖叫声,他仔细听了听,是温夕瑶的声音,他拔腿追了过去,隔得不远,他看见有个男人将她抱上了车,他边喊边追过去,可是那辆越野车已经扬长而去,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他追了好一段路,还是没能追上,最后低咒一声,呆站在雨里。
这场雨连绵不绝的下了三天,他们的世界被搅得天翻地覆,司徒北发动所有关系寻找温夕瑶,终于有人看见她在市医院里。他扔下手里所有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到市医院。
温夕瑶的病是心病,她的烧已经退了,就是不肯醒来,连医生都说不上为什么。徐子舟急得不得了,她身上没有任何擦伤的痕迹,说明那晚车没有撞上她,可是为什么她不肯醒来?
事实上,温夕瑶被困在了梦魇里,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她跟母亲相以为命的十年,有母亲出车祸的瞬间,还有她十三年来的寄人篱下与孤苦无依,最后是顾夫人声嘶力竭的指控与叫骂。
她的梦整整做了三天,她不肯醒来,不肯面对现实的痛彻心扉,可是梦里,依然残酷依然痛苦。
徐子舟握住她的手,担忧道:“温夕瑶,快醒过来吧,你不能再睡下去了。”
温夕瑶没有反应,徐子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伸手将她额上的刘海抚到耳侧,她这两天靠输液体维持身体的基本营养,小脸瘦了整整一圈,连骨头跟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你要当睡美人吗?想等着王子来吻醒你?不知道我能不能成为你的王子,不过试一下也无妨。”徐子舟站起来,俯下身去,他的唇一点一点贴近她的,就在他要贴上她的唇上,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手指也微微动了一下。
然而,他的唇终究没有落在她的唇上,因为下一秒,他的衣领就被人拽住,紧接着一拳头和着风声呼啸而至。徐子舟没有防备,被司徒北一拳击在下巴,牙龈立即破裂,嘴里一阵腥咸。
“靠,哪里来的疯狗乱咬人。”徐子舟摸着下巴,爆了一句粗。当他对上司徒北被愤怒烧红的眼睛,他立即噤声。好吧,人家正主儿来了,他这个打酱油的也该退场了。
司徒北愤怒的想杀人,他找了她三天,她居然跟别的男人在这里亲亲我我。他挥着拳头又狠揍过去,徐子舟这次有了防备,没能让他得逞,他一边抵挡他的攻势,一边道:“喂,你讲不讲理啊,我帮你照顾了三天媳妇,你该感谢我才是。”
“我没忘记你刚才想轻薄她。”司徒北咬牙切齿道。
徐子舟面色一窘,“纯属误会,她睡了三天都没醒,你们中国不是有睡美人的传说么,我想看看能不能吻醒她。”
“该死,你居然敢吻她。”司徒北嫉妒得发狂,不知道这三天,他试着亲吻了她多少次。这么想着,他就想杀人。下手的力道越来越重。徐子舟一边打一边退让,脸上挂了好几处彩。
再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他灵机一动,对着司徒北身后喊,“温夕瑶,你醒了。”
司徒北一愣,徐子舟趁机迅速逃之夭夭。司徒北没有去抓回他,他转过身去,发现温夕瑶真的已经醒来了。她睡了这么久,仿佛就是在等他来。
“咳咳咳。”睡得太久,她刚张嘴,就不停的咳嗽起来,司徒北连忙奔过去,将她扶起来。
他的靠近让她全身猛得僵硬住了,她往旁边让了让,避开了他的手。司徒北的手僵在半空,良久才紧握成拳,垂落在身侧,他哑声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温夕瑶咳着,嗓子干得仿佛要着火了,司徒北去倒了杯水过来递给她,她接过喝下,嗓子已经滋润了,她仍旧不说话。司徒北在椅子上坐下,他神情憔悴,眼底鸦青一片,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想来这三天他也不好过。
“你的脸色很不好,我很担心你,夕儿,你说话。”司徒北受不了她的沉默,那会让他崩溃。
温夕瑶定定地望着他,司徒北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以为她会说点什么,最后她只是垂下头去,苦笑了一声,“当年妈妈弥留之际,逼我发誓,永远不去找爸爸,否则我永远得不幸福,你看,我果真遭到报应了,是我太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