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料错,是魏高。
曲小白道:“这混蛋让我总有种想要弄死他的冲动啊。他不是被皇上明里暗里通缉着呢吗?怎么还敢这么招摇装逼?”
杨凌噗哧一笑,“调皮,又说脏话。”
“前面的人让我嘴里的脏话忍不住蹦出来,我控制不住。”
说话间,魏高朝这边走了几步,离得近了,背对着月光的他,脸隐在阴影之中,皂色的道袍,阴翳的脸,微微上挑的嘴角,看上去诡异得很。
“凌皇子,长乐公主。”魏高开口打招呼。
他语气很平缓,但曲小白莫名觉得头皮发麻。她现在不是长乐的样子,他却管她叫长乐公主,明显是认出她来了,或者是猜出她来了。
也是,被杨凌抱这么紧,这京中除了她还能有谁?虽然她现在是个小童子的模样,但瞒得了别人,瞒不了魏高这种大佬啊。
只是不知道,魏高瞧出来她是长乐,又是否知道她就是曲小白呢?根据现在的种种迹象,基本可以断定,魏高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但也不排除那百分之一的不知道的可能性。
杨凌翻身下马,把曲小白也给抱了下来,淡声道:“魏道长,稍等,我办完了事再来和你说话。”
魏高没有说话,似乎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杨凌从曲小白的手上接过了孩子,朝马车走去。
“就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孩子,长乐公主却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当真令老夫佩服长乐公主的仁善。”
魏高没有拦杨凌,这话是说给曲小白听的。
曲小白在心里轻嗤了一身。老夫,这个驻颜有术的老妖怪说话还是这么让人听不惯啊。
“魏道长是吧?本殿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所以,本殿就很好奇,你是谁啊?你管得着本殿的事吗?搞得一副百晓生的样子,其实也就是一个神棍吧?”她捏着眉心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了似的,“哦,对了,我听凌皇子说起过你,他说和你打了一架,你和那个吕吾吕六公子一起跑路了。怎么,你不怕被大凉的人给抓起来吗?”
魏高:“……”虽然话说得很不好听但他竟然没有办法反驳。呵,不简单呢。
“那倒不怕,老夫自有脱身之道。”
“啧,道长年纪轻轻的,总自称老夫老夫的,不太好吧?有占人便宜之嫌。本殿听着甚是不顺耳。你还是不要和本殿说话了。”
魏高:“……”还真是野蛮任性啊。
杨凌越过魏高的身边,已经走到了马车前,耳边厢传来他家妻子蛮横无礼的话,不由嘴角翘了起来,啧,他的小辣椒呀。
等在马车上的车夫是阿六手底下的一个人,看上去挺精干,见杨凌过来,跳下马车跪地行礼,“主上,属下无能,请主上责罚。”
“行了,起来吧。”
车夫掀开帘子,里面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妇女被点了穴道,看见杨凌,脸上露出了焦灼愧疚的神色,杨凌弹指解了她的穴道,温声:“拜托二位把他送回我老宅。”
妇人接着孩子,急着要认错,杨凌虚抬了抬手,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制住不是你们的错。此去一路会有人护送你们,不用太过担心。”说完,示意车夫启程。
车夫跪地行了个礼,上车挥鞭,驱车往北行去。杨凌朝着夜空里做了个手势,几名影卫跟了上去。
待马车的影子完全消失在夜色里,杨凌这才转身回到曲小白的身边。他家小白还在和魏高对峙,魏高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曲小白的嘴巴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杨凌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轻笑:“好了,知道你嘴巴厉害,说那么多不嫌嘴巴渴吗?”他真的挪步到马匹前,解了水囊下来,拧下盖子递给她,“喝口水润润。”
魏高瞪大眼睛瞧着。以前他见过另一个人特别爱秀,都没有那么秀的人,现在他终于见识到了另一个十分爱秀的。
有过之无不及啊。他一个老汉都被狗粮塞满嘴。
“即便是这样,也让那两个人把孩子带走,你就不怕我把那两个人给收买了,半途对孩子下手?”魏高看杨凌秀的差不多了,悠悠道。
杨凌嗤笑了一声,“魏道长是不知道死在我手上的人命有多少吗?”
魏高也笑了一声,“也是,凌皇子杀人于无形,手底下的人命数都数不清,却还能保持着自己翩翩君子的名声,手段确实让人佩服。不过,既然是不在乎那条小性命,又干嘛夜半三更鬼鬼祟祟地给送走呢?”
曲小白怒道:“是本殿让送的!好歹是条性命,而且是本殿喜欢的小孩子,本殿做主送走有什么不对的吗?再说了,本殿的事情又岂是你一个牛鼻子该管的?夜半三更的,还不赶紧回去洗洗睡,等着大凉的兵把你个抓起来喂狗你就不用在这里嘚吧嘚了。”
魏高:“……”
杨凌:我女人有泼妇潜质。
轻笑了一声,杨凌道:“送走这个孩子不过是因为他救了犬子一命。不过,我也不是个刚愎的人,那孩子能保就保,保不了,那就不保,总好过你抱到朝中,让他成为指证我和我夫人的证据。”
“我其实不太明白凌皇子的话。既然怕我抱到朝中,又为何不防着我,还要把他交给那两个人?”
“简单啊,只要出了城门,他无论去哪里都没关系,就是回不了京城了。”杨凌嘴角含笑,末尾的一句话却是一字一句、字字如刀:“你当我杨凌是任谁都能拿捏的吗?”
曲小白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杨凌这意思,魏高肯定已经知道她是谁了。既然是知道了,再隐瞒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不过,她也没有急着去承认,只是静下来,听着两个人说话。
魏高笑道:“不敢,凌皇子的手段,早有领教,是我魏某人惹不起的人。”
曲小白不由翻了个白眼,“既然有这自知之明,牛鼻子,你这会儿拦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呀?”
曲小白说完这句,脑子里也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那颗价值连城的大钻。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她拿了魏高和吕吾的重礼,又还有个杨春现在在他们江南地,无论如何,也不好现在就撕破脸皮,想了想,她就又改口:“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各回各家睡觉吧,为难一个孩子没得会落个猪狗不如的名声。”
魏高:“……”那个,我们不用现在就为敌的,行吗?真想把这句话说出口,但触到杨凌那刀子似的眼神,老道就不想说了。
夫妻俩一个路子刚一个路子柔,也是很有意思了,魏高不说话,等着看他夫妻二人会怎么办。
见魏高不说话,曲小白心里还是没有底的,咬咬牙,又道:“魏道长怎么不说话?难不成还真想为难那个还不会直立行走的孩子吗?”
杨凌看曲小白是真的有点急了,再由着她说下去,今晚说不定就连底牌都亮给魏高了,忙道:“魏道长自然不会为难那个孩子的,毕竟,那不过是个无关轻重的孩子。好了,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杨凌拉着曲小白的手,朝自己的马匹走去,魏高眯眼瞧着两人的背影,到底是开口了:“凌皇子就不问问我今晚来此的目的吗?”
“不想知道。魏道长,京都不比江南,即便是这里有老熟人,想要混得风生水起,也须得夹起尾巴。”
“那我要多谢凌皇子的忠告了。我今天来,也是想给凌皇子一个忠告。”
杨凌在马前站住脚步,乜了一眼魏高,虽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等他说。
“脚踏两只船,要小心最后两脚都踏空。”
魏高说完,转身即走。
曲小白清泠泠的声音响起:“且等,魏道长。”
魏高站住了脚步,回头看曲小白,嘴角浮出一个清淡的笑容,“长乐公主叫我,什么事?”
曲小白往前走了两步,望住了魏高,语气冷然严肃:“明人也就不说暗话了。杨凌是杨凌我是我,我和江南的约定,不管未来的局势如何变化,我不会食言。但我也和你们有言在先,不和你们做任何政.治交易。我自忖没有做过有违合约的事,所以,也就不存在脚踏两只船的事。咱们既是合作伙伴,也是对手,结局如何,就看各自的手段吧。”
“你果然还是你。好,那我们就各凭手段。”
魏高说完,身形一掠,消失在夜色里,速度快得眨眼不及。
杨凌抱住曲小白的腰,带她翻身上马,策马回城。
到城门口的时候,远远看见城上的守兵多了一个人,挺熟悉的,站在一众士兵之中,出类拔萃,气场威压所有人。
是慕南云。
杨凌未停马,催马进城,连招呼都没有和慕南云打。
慕南云轻嗤一声,在两匹马都进城之后,他也慢慢悠悠下了城门,上马往自己的兵营方向疾走。
回到府里,已经是丑时末刻了。夏天天亮得早,这个时辰,天已经开始转灰白色,不消多时,天就应该亮了。杨凌白天还会和那些个大臣们商讨双边政策,曲小白赶紧让他洗漱了,小睡一下,养一养精神。
她其实有些话要和他说,但是不忍心占用他不多的休息时间,只好把那些话暂时都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