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向东邀请我进他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的布置和走廊一样得体,若不是直接点明,谁都不能将它和一个心理科的治疗室联系起来。
常向东让我自己找一个最舒服的位置上坐下,我犹豫了一下,跳了最靠边缘的沙发。
我明显看到常向东楞了一下,随即含笑从一边拖过来一个沙发凳坐下,笑盈盈的看着我。
“这个位置舒服吗?”他问道。
我被问的有些犹豫,摸了摸这个位置回答还好。其实我有点紧张,除了陈阿姨以外我没有接触过任何心理学的医生,尤其是像常向东这样的。
陈阿姨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与其说她是我的心理疏导师,不如说更像我生活中的一个长辈,我很信任她可以告诉她我心理的想法,但是眼前的这个常向东?
我总感觉他太有侵略性,他太过精明和强势,虽然他的笑容看着让人很舒服,但是但凭他能通过一幅画就猜到我现在的心理状态,他就让我觉得是个很起强势的人。
我感觉我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我有点后悔跟着常向东进来,我现在是需要心理疏导没错,但是我不需要一个不熟悉的心理医生。
常向东看出了我的紧张,他拿起桌子上的一瓶没有开封的水递给我,我犹豫了一会才接过来,看了瓶口一圈,打开喝了一口。
早上出门到现在我一口水都没有喝过,我确实需要喝水,水能够让我冷静下来。
“其实我在陈医生那里见过你,你知道的,就是儿童保护协会的陈医生。”常向东含笑说道,虽然他已经说的很小心,但我还是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陈阿姨?他认识陈阿姨?还在陈阿姨那边见过我?这世界太小了吧?
常向东急忙把纸巾盒递过来,一边和我道歉:“抱歉,我没有想到你会有那么大反应,我只是看你好像很紧张,所以想和你解释一下我不是坏人。”
我没有觉得他是坏人,我只是觉得他吓人。
常向东似乎能看透我的心事,戏谑的跟了一句:“我也不吓人,我又不是大白鲨,还能把你吃下肚子里不成?”
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付云帆,付云帆就是类似大白鲨一样的人物,只要待在他的身边,要随时小心他会把你吃下去。
我的眼眸暗了暗,这一举动自然逃脱不了常向东的眼睛,但是他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点破我的心思,他把话题继续往陈阿姨身上扯,试图降低我的警戒心。
“我记得有一次我拜访陈医生,结果看见你和她在菜园子里面种菜,那时候你看着很开心,蹦蹦跳跳的,后面我问过陈阿姨,她告诉我你叫陈露?”
心理医生不会轻易泄露病人的情况,即便是对自己信任的人。
我有些不好意思,儿童保护协会的后面确实有一片菜园子,那是我以前顽皮特意开出来的,陈阿姨很宠我,也就任由我在里面瞎折腾,常向东在那里看见我的也正常。
“我叫展念,陈露是我以前的名字。”我解释说道,心虚的很。其实陈露是我参加比赛的时候用的名字,陈阿姨那么说也没有问题,只不过这个名字我早就已经不用了。
常向东又笑了,他看出来我似乎放松很多,松了一口气,拉着我随意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我这才知道他是陈阿姨的学生,一年前才回的国,偶尔会和陈阿姨一起去做义工,看望孤儿院的孩子们,常向东绘声绘色的和我说起孤儿院那些孩子们唱歌跳舞的开心样子,甚至手舞足蹈表演给我看。
他陪着我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最后我还和他一起吃了一顿晚饭,当然,这也是我的午饭。
和付云帆的喜好不同,他拉着我吃的是我们这最地道的一家面馆,离开医院的他天真的像是孩子,竟然和我比赛谁可以一口气吃完更长的拉面。
我们两个人相处的很愉快,这种愉快是我在旁人身上感受不到的。我和付云帆的相处中,我总是患得患失,担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而惹恼他,那很累。而我和姜源的相处中,则是我占着主导地位,姜源总是将我的所有喜好放在第一位,让我压力很大。
可我和常向东之间的相处是互相平衡对等的,虽然我和他一个是运动员一个是心理医生,但是我和他之间有太多的相似点,似乎也有说不完的话。
我因为常向东而不好的郁结,最后在他的帮助下一扫而空。
他亲自开车将我送回小区,我们在车上听着两个人都喜欢的音乐。我喜欢爵士乐,没想到他也是,我们两个人甚至一起敲打着节拍,笑了一路。
“展小姐,要不是第一次见面就拉你去看日出不太好,我一定把你拖到山顶上见识一下本市的最美的观赏日出的点。”常向东说道,话语里面异常的自豪,似乎他口中说的那个观赏日出的地点是他的一样。
我取笑他:“看日出这种事情你还是不要找我了,要不然让你的女朋友见到了,误会了我们怎么办?”
常向东笑着没有接话,车里的音乐很响,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沉默。
“我的女朋友会不会吃醋我不知道,但是你的男朋友应该是要吃醋了。”
我一愣,脸色一僵,越过驾驶室往外看,看见付云帆正靠在汽车边上,周围又是满地的烟头。
因为避嫌,我没有坐在副驾驶座上,而是选择了坐在后排,这时候双方一见面,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
“你就说我是滴滴司机,送你回来的。”常向东这是好心,也是避嫌,希望能够不给我带来麻烦。
但是这个麻烦怎么可能避的开呢?毕竟我就算打车也不会打到一辆宝马七系作顺风车吧?
我犹豫着是下车还是直接让常向东先带我走,但是再看一眼那满地的烟头,心里就不由得沉下来,他应该在这已经等了很久了,而我现在若是选择扭头走,他也许会追上来,也许会选择一直等下去。
可我现在和付云帆无话可说,能够说的话之前在医院门口已经说完了,剩下想说的话,我暂时没有想好。
其实遇见常向东到现在,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有几次想起过付云帆,在那之后付云帆就几乎没有再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过。
这是我这段时间来过的最愉快最放松的一个下午,可现在一切回归到现实,我还是得面对现实中这些我想逃避的一切。
常向东一言不发,他透过后视镜看见我的脸色,我脸上的犹豫和难过甚至根本掩饰不住,他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很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却也是一句劝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心理医生,根本不清楚我和付云帆这些乱七八糟纠葛的心理医生。
常向东什么话都没有说,静静的等待我的动作,我知道在这耗下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弄不好还会激怒付云帆,愤怒状态下的付云帆会做出什么事,我实在是不敢想,至少现在的他还愿意在那边等着我过去。
“展小姐,要不我陪你上去吧?”常向东忽然说道,话里面带着浓浓的试探,我抬头看他,他立马开口解释。
“我看的出你和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其实最好的办法是直接面对,但看你现在的状态完全不可能,而他却又不肯放过你,那么就这样,我陪你上去,至少他要是做出一些你不喜欢的举动的时候,还有我在。”
我立马想到付云帆几次三番强我的样子,我和他一旦面对解决不了的问题的时候,这似乎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解决问题的方式,都说男女之间的问题没有在床上解决不了的,但是要这些问题不仅仅是牵扯到男女两人,还牵扯到另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我的心乱如麻,理智告诉我我不应该让常向东陪我上去,这样不但付云帆会误解,还会把事情弄的更加麻烦,但是感性告诉我,如果今天常向东不送着我上去,也许最后的解决方式还会是我最害怕的那一种。
我该怎么选择才是正确的?
常向东看我这样的反映,也猜到了我可能曾经有过类似不愉快的经历,也知道我在顾忌的到底是什么,于是他又给我想了一个办法。
“那要不这样吧,今晚去酒店住一个晚上,你想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然后明天约他出来说清楚,我看的出你是在意他的,只不过你们之间应该出现了一些误会或者是困难,误会的话可以解释清楚,困难也可以想办法解决,实在解决不了,你们俩至少可以放彼此一条生路。”
我点了点头,我只听到了最后一点,放彼此一条生路,这不就是我希望的吗?我希望付云帆能够放我一条生路,即使我放不下他又怎么样?至少我们两个不用这么不明不白的纠缠在一起,至少我和他再次相见的时候,我不用担心自己是不是又被他利用了。
又或者,我可以对他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