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晚恢复了一点儿力气,撑着马桶,慢慢站起来。
她冲秦隋英笑了一下,那笑容很勉强,很难看,让秦隋英揪心极了。
她慢慢往外走,秦隋英便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挪到沙发旁,然后坐下去。
他下意识的想要坐到她身边,脑海中却一瞬间想起了她方才的反应,不敢离她太近,便坐在略远一些的单人沙发上。
这样的距离,是让陆晚晚觉得安全且舒适的。
她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扯了个抱枕抱在怀里,充满感激的对秦隋英说:“我是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那天晚上,其实我打了很多电话,有我父母的,还有……一些朋友的。”陆晚晚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是我运气太烂,还是我做人真的很失败,除了你……没有人接我的电话。”
这是从那天晚上开始,一个多月以来,陆晚晚第一次主动与秦隋英提及这件事。
她很感激秦隋英,她先前不说,他便也没有问,给她留了足够的时间与体面。
殊不知,秦隋英比她还不愿意提及。
陆晚晚越是感激他,越是对他和颜悦色,他心中的愧疚与悔恨便越浓。
想来,叶城这个地方对他的影响,确实是巨大的。回到这个地方,他心中那些许的温情便灭了,只留下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厉。
“我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愿意找你。”陆晚晚抱着抱枕,冲他尴尬的扯了扯唇角:“那时候太狼狈,总觉得那样见到你,还不如死了……”
“闭嘴!”秦隋英蹭的站起身,呵斥道:“你在想些什么?什么死不死的?我难道会不管你吗?”
陆晚晚没同他争论,只是冲他感激的笑了笑:“是啊,多亏了你,不跟我计较,还肯帮我一把。”
秦隋英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你……你给我点儿时间。”陆晚晚平淡道:“我公司也没有了,父母本也不偏爱我,小说也没什么灵感,写不出来,整个人都闲下来了。”
“你给我些时间,让我调整一下,我会……尽快变得好一点儿。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那个男人心里该是什么感受?
秦隋英心里只觉出了一种刻骨的悲哀。
她是对他有多失望,对这世界有多么的不安,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晚晚看出了他的尴尬与为难,体贴的起身:“今天有点儿晚了,先睡吧。你这段日子,在我身上花了不少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搅到你的工作和行程……”
“晚晚,你我之间,有必要这样客气吗?”秦隋英以为自己可以忍耐得更久一点,可是实际上,光是听着陆晚晚对他的感激与抱歉,就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即便是当初,他挪用公司款项被发现,然后被发配到江城时,也不曾有过这样难堪的感受。
她这段时间以来,遇到的所有困境,她面临的难题,她遭遇的不幸,其实都来源于他。
可是她对此毫不知情。
她的感激是真的,歉疚也是真的。而正是这份真挚,让他如鲠在喉。
“没有谁天生就该对我好的。”陆晚晚垂下头,像是个从未得到过糖果的可怜小孩。
“不说这些了,睡吧。”
夜色浓郁,靠近陆晚晚这边的床头,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两人头一次这样板板正正的躺在同一张床上,陆晚晚心里是害怕,而秦隋英是不敢。
他甚至不敢去抱她,去握她的手,他感觉得到,身边的女人肢体僵硬,恨不得离他八米远。他没有动作,她还勉强按捺得住,若有了什么举动,她怕是要害怕得滚下床去。
然而,这又能怪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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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秦隋英被生物钟叫醒了。
在江城的那两年里,秋冬时节,两人若是同睡,早上必然是抱成一团醒来的。她身上温度低,会不自觉的缠在他身上,甚至将脚放在他膝弯里取暖。
可是今天早上,秦隋英睁开眼,陆晚晚仍旧板板正正的缩在她自己的那一块狭小的地盘。
她两手放在腿侧,天正对天花板,躺着的姿势像是一具在棺材里躺了许多年的僵硬古尸。
晨光洒在她脸上,她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看着这幅场景,秦隋英不知怎的,就发了情。
他毕竟是个年轻男人,心爱的女人就躺在他身边,沉默而温顺,又那么的惹人怜惜,他怎能无动于衷?
我就亲一口,亲一口就走……不会吵醒她的。
他心里想着,心跳都快了几拍,轻轻挪到她身侧,想要给她一个早安吻。
陆晚晚睫毛颤抖,呼吸陡然急促了几分。
秦隋英顿住了,顿在了原地,然后慢慢起身。
她其实是醒着的,又或者一晚上都没睡。
无论是哪一种,她此时不肯睁开眼,都是因为在抗拒他,不愿意面对他。
“我去上班了,你再睡一觉吧。”秦隋英轻声说完,进了洗漱间。
他动作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她,但陆晚晚的两只耳朵完全立了起来,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的动静。
他在洗脸、他的剃须,他去了衣帽间……
直到他换衫之后,从卧室里出去,带上了卧室的门,她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
秦隋英在她身边的这一夜,她根本无法入眠。
其实她很困,昏昏沉沉,却又总提着一根弦,无法入睡。
在他沉睡的这个夜晚,她偏着头看了他一夜。
如今他走了,唯一干扰她视线的人离开了,陆晚晚下床将房内的厚重窗帘拉上,然后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选择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三点。
睡梦之中,她不自觉的挪动身体,爬到了他那半边床上,他随手扔在床头的睡袍,被她扒拉进被窝里,紧紧抱着,如同抱着一个抱枕。
陆晚晚醒了过来,将睡袍放到一边,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