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临双手捂脸,他只是急疯了才乱说话,她这样肯定是不能乱移动:“好。”
他揉了一把脸,答。
给李闪闪挂上点滴瓶后,薛临在她旁边坐着,老医生也搬来一张椅子坐下,开始给她的右手换药。
伤口发脓,纱布撕开时,皮肉连着,动一下,昏迷的人眉头就皱一下。薛临看的于心不忍,开口提议:“让我来吧。”
“好。”老医生没多说,直接和他换位。
薛临在板凳坐下,撕的时候小心翼翼,还一边用棉签辅助的压压,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这么精致的做一件事,每动一下还要观察她的脸色,见她没有表现出明显的难受,才慢慢的有底气。
老医生见状,呵呵直笑:“刚谈吧?”
薛临没来得及回答,正全神贯注撕纱布,老医生又自顾自的说:“应该是,等结婚几年,就不这样咯。”
然后继续说自己:“刚开始谈,我跟你一样,她崴脚我这心都抽抽的,但结婚之后,哎,没那激情,不管她是切菜手流血还是搬货砸到脚,我都没感觉了。”
“我知道你听不得这话,觉得残忍,但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哪能永保激情,现在我看你们这样,既唏嘘,也无奈啊……”
薛临终于将整块纱布撕下来,见她依旧睡的安稳,他吁下一口气,这一个小成功,比昨晚处理的大事更让他紧张。
薛临起身让位,让老医生给她处理伤口,扔纱布的时候,才回答:“不是刚谈,谈了好久。”
“哎?可我看你们还很年轻,能有多少?”老医生笑道。
“我不年轻了,”薛临回答,都二十五往上,过几年就三十,哪还担得上年轻二字:“我念初中的时候认识她的。”
那时候对于李闪闪,纯粹只是认识阶段。
因为李越的关系,其实那时他和李越,也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那种,两人就是觉得对方不多事,脾性还挺相投,所以就经常走在一起,偶尔探讨一下学习问题。
李越嘴里总爱说闪闪,他老早就对李越的妹妹感到好奇,因为在他家,可养不出那么机灵听话的小孩。
他姐姐胆小,怕事,喜静,不敢发表意见,妹妹们胆倒是大一点,可也只是在他面前,并且可叛逆了,从小到大都要和他对着干,一点也不省心。
后来有个假期他没有事做,李越叫他去他老家玩几天,就是江南水乡的某个镇子,李越说他妹妹也回去了。
因为他生母和老家的人断了联系,所以就妹妹一个人,他想回去陪着,薛临应约。
第一眼见到,觉得她真小,真矮,不过一个小学生,能拔尖到哪。
他经常看见她一个人蹲在门口自己玩,毕竟她不在这地儿上学,其他人都是成群结伴互相认识,她一时三刻也融不进去。
后来她把目光盯上他们,他们去哪,她就跟着,像条小尾巴一样。
一来二去,熟了,胆子也大,她开始叫他给她买吃的。
一开始是扯他的衣尾,怯怯的叫哥哥,说想吃草莓,后来见他有求必应,人也随意起来,看见什么拿起来就往嘴里送,然后笑着看他,料定他一定会买单似的,等他结了账,会附赠上一句甜甜的谢谢。
不过,她小学时期也就见着这么一次,估计早就被她忘了。
薛临也没料到,等她升级,搬到与他们同一所初连高的学校,她竟然会对他发动“进攻”。
不过相比情啊爱啊,他觉得,她可能只是单纯看上他的脸。
毕竟当李越将他介绍给她时,她托着脸赞叹一句,你长的真好看。
后来他无意听到她朋友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她很实诚,答长的好看的。
想起以前,薛临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回忆很美好,当然,现在也很美好。
老医生没再搭话,感觉自己的话玷污他美好的世界,当然,老医生也觉得自己是话糙理不糙,只是当他们还有爱的能力,心还会为爱感到激动时,就让他们沉浸吧,享受吧。
清了脓,换上药,老医生离开诊所,不一会拿着一份饭回来给薛临,然后又折出去。
薛临没胃口,将饭放在一边,中途不断有人拿文件给他签,时间推移,退烧针打完就换消炎,幸好针水有效,后半段她开始流汗,薛临就不断给她擦汗,纸巾不够用,就折回房间拿毛巾,免得她吸了汗感冒。
一直忙碌,终于两瓶针水打完,她也彻底退烧,额头凉了下来,右手上的红肿也消退下去,人迷迷糊糊的转醒。
“嗯?”李闪闪一睁眼见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先是发出一声疑惑,然后薛临的脸在她瞳孔里放大,见到他那一刻,她的心极度柔软,张嘴就哭。
哇哇哇,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昨晚鼻血一直流一直流的,鼻子明明在呼吸可还是觉得好喘……
薛临立刻起身,弯腰抱住她的脑袋,手在她的手背轻轻的拍,哄:“我在,没事,不用怕。”
“呜呜呜……”李闪闪抽泣,把害怕全用泪水的方式冲出去,她双手紧紧揪着他背上的衣服:“我,我以为我要死了……”
死了,就看不见他了。
“傻丫头,你只是高原反应,不会死的。”薛临说:“现在呢,还有没有难受?”
他松开她一点,低头看她。
李闪闪满脸是泪,轻轻的摇头。
“会呼吸不畅吗?”他问。
这是他刚才向别人请教的,因为他来的时候一点反应也没有,所以就忽略了高反这件事。
她明明也好好的,昨晚半夜就出事,一定是洗了头的缘故,听闻有刚到的人原本好好的,但洗了头洗澡就出事了,所以提议刚到最好不要有大动静。
刚才他也问要不要给她用上氧气罩,让她舒服一点,但老医生说一旦依赖就必须一直用,提议她能撑还是尽量别用。
“没有。”她答,抱着他不撒手。
“鼻子呢,还有没有难受?”
“没有。”
“手呢,还有没有痛?”
“没有。”
“那……”
“别问了,我没事。”李闪闪打断他,像十万个为什么似的,她抬眼看他,一双大眼睛里全是水雾:“我就是怕再也看不见你。”
哎哟。
薛临感觉心都要化了,他低头在她唇角印了印:“怎么会,我还得在你面前晃几十年。”
李闪闪抿唇,酒窝浅浅浮现:“就是变成老爷爷也要晃的那种吗?”
“当然。”
他说。
“你有胡子了。”李闪闪指尖在他嘴边点了点,啧,扎手呢。
“等你起来给我刮呢。”
最后一点针水在十几分钟后打完,老医生跟掐点似的准时进来给她拔针,见小妹子醒了,直言:“你可吓死你男人,他抱你进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都哭了。”
“是吗?”李闪闪站起,手捂着针口,听见老医生的话后,斜眸看向薛临,那眸底,有打量的坏神色:“你哭了哦?”
薛临被她看的受不了,伸手去挡她眼,李闪闪往后一跃跳开,他的举动已经告诉她答案了,她笑的得意:“你竟然哭了,天啦,你是第一个为我哭的男人!”
“李闪闪。”薛临低声警告她。
老医生被两人的小互动逗笑,朝李闪闪叮嘱几句后,然后从抽屉里摸出两片药递给薛临。
薛临拿着药,不解:“是消炎药还是退烧药?怎么吃?”
老医生摇头:“是胃药,给你的,天黑的时候我看你额头有汗,再看你脸色,应该是胃病,你吃吧。”
那时候没给,是因为他满心都系着另一个人,这药吃下去也消化不了。这药啊,也得吃得全心全意才行。
“谢谢。”薛临将药握好。
李闪闪抬头看他,另一只手紧紧拉着他的手,知道他铁定是在这里照顾了自己一天,连饭也不吃,难道她刚才看见桌上有一份完好的饭菜。
两人朝食堂走去,李闪闪一改昨天没有胃口的姿态,她拿起菜单看着新奇就点,一个锅加五道菜,才停下。
“不能浪费。”薛临拿温水送药,教育她。
“行啦。”李闪闪笑嘻嘻的,她一定会努力多吃,而且会摆出一副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
他这人不太爱吃东西,只喜欢喝黑咖啡,是每次见她吃的津津有味才会跟着多吃一点。
不过李闪闪不用“努力多吃”,也不用摆出一副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饿了两天,只吃了馕和一个蒜苔炒肉的她,今天还挂了一天的药水,身体早就饿疯了。
第一口肉下去,再也控制不住。
米饭配着锅里滚烫的酱汁,其他五道菜也各有风味,是在家那边吃不到的味道,她吃的吧唧吧唧香。
薛临觉得很奇怪,每次只有看见她吃饭才知道什么叫饿,好比此时,见她狼吞虎咽的,他也觉得食欲大增,主动添了几次米饭。
六道菜,两个人,竟然吃光。
“嗝!”李闪闪放下筷子,发出一声饱嗝,十分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