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庭同学…”
少年面色发红，眼神闪躲地站在银发少女的身前，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粉色的信封，犹豫踌躇地伸出手想要将信封递给少女。
银发少女一脸冷漠，皱着眉似乎极为厌烦他的挡路。
“请，请你，能够接受我的…我的…”
“原来山茶你在这啊。”
清冽爽朗的少年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一个黑发的少年从少女身后靠近。他走到少女的身旁，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少年停下脚步时早已超出正常的社交距离，暧昧又极为亲昵——
以对面少年的视角看，黑发少年几乎是将少女包围在了自己的怀里。
少年白了脸。
手机的信封被他手指捏出了褶皱。
他认识他，黑发少年，山本武。
和他相同中学，并盛中学棒球部的种子选手，也是和谁都关系很好的人气王。
…同时，他还是「并盛の椿姬」大庭山茶——银发少女——为数不多被承认的朋友之一。
但少年不认为有人能真正和大庭山茶做朋友，说能够在大庭山茶面前维持本心的人都一定绝对未曾亲眼所见过她。因为，只要见过她，就会明白，人类的意志和坚持在这种程度的魅力下毫无意义。
连抵抗都会显得可笑又滑稽。
所以，少年确定，山本武一定是如他一样，也喜欢着大庭山茶。
他现在的举动就是刻意地，在进行挑衅——原因便是，同是男性，少年明白男人的嫉妒心有时比女人间的更为像是沙间蜿蜒嘶嘶吐信的三角头棕蛇。
“狱寺和阿纲找了你很久，还以为你又被医生大叔叫走了呢。”山本武笑眯眯地低下头和大庭山茶说话，期间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拿着信封，满面涨红的少年。
他在很明显地无视他。
“夏马尔这几天离开日本了。”
少女的语气有些冷淡，“还有我不可能总是和你们在一起，这句话我之前就说过了吧，阿武？不要再粘着我了。”
纵然少女的态度如此冷淡，被少女称呼为阿武的黑发少年也没有受到打击，倒不如说，他更为得寸进尺了。
“因为很久都没见到山茶了啊，作为朋友想念不是理所应当吗？”
听到山本武的话，银发少女，也就是大庭山茶嘲讽地翘了下嘴角，但在山本武看她的时候转眼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山本武停了停，阳光地继续说道：“不过怪不得今天没有在山茶身边见到医生大叔，原来他离开了啊。还真是意外呢。”
……是吗？可她看他满脸都写着希望夏马尔不要再回来的表情啊。
大庭山茶扫他一眼，为他嘴上的虚伪哂笑一声。
自她从意大利回到并盛，这群她原本以为天真年轻又容易掌控的少年人们仿佛遭逢巨变，连最天真易欺负的沢田纲吉都好似开始脱茧蜕变。
他们清楚天天找她会引起她的厌烦，就会退而求其次，隔几天便会找各种借口见她。
这其中，尤其是在他们其中极为有优势的山本武。
她只要路过他家的寿司店，在回家路上就一定会偶遇散步的他。
而对于其他——比如作为陪她一起回来的夏马尔。
因为消息被reborn和夏马尔单方面垄断，他们这些少年根本不知道她在意大利发生的事。
狱寺隼人和沢田纲吉尚还没有明显的态度，他们两人对他的态度依旧和以往基本没有差异，可在感知上甚于其他两人的敏锐的山本武对他的隐隐开始有了些隐晦的针对。
——当然，自认拥有成熟魅力大人的夏马尔根本没有把年轻小孩的针对放在心上。
他照旧顺着自己的想法时不时在半夜突袭大庭山茶的家，直到有一天和reborn碰上，两人背着大庭山茶达成了某个约定后才稍微收敛。
而这样的日子一天一天。
在昨天，夏马尔突然接到了其他国家的工作。
这趟工作来得很急，也格外棘手。
他只来得及昨晚匆忙地和大庭山茶告别，大庭山茶起来时看到他留下的纸条，他一早就坐上了去往欧洲的飞机。
他昨晚说过，这次出去可能大概有几个月回不来，是欠的一个人情忙。
对山本武和夏马尔的隐约对峙，大庭山茶的态度极为随意和漠视，即便她意识到，也不会点出。
大庭山茶没有拆穿山本武：“你找我什么事？”
“嘛，是阿姨哦。”山本武说，“阿纲的妈妈有了新的尝试，做出了好吃的蛋糕，想让大家一起去吃。”
“奈奈吗？”
提到沢田奈奈，大庭山茶准备拒绝的话停住了。
纵然是魔女，对于温暖善良的人也会有一瞬间的希望啊…只要本心善良，她的魅力再是种下恶种的诱因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她很喜欢沢田奈奈。
她微微点了下头：“是奈奈的话，倒还勉强有能和你们待在一起的兴趣。”
“啊哈哈，山茶也太冷酷无情了，我可是很喜欢和山茶在一起哦。”他摸着后脑勺无奈地说道。
“你喜欢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就够了。”大庭山茶不想再说废话，她的语气里浮上了不耐的情绪，“我要走了，你想继续留在这演戏就随你便吧。”
山本武笑道：“那我们就快去吧，狱寺应该到了，我们就要最后一个了。”
他动作自然地伸出了手，在看见大庭山茶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他微微眯了眯眼，笑容越发明朗。而就在临走要转身时，他才好像忽然想起那位被他们一起忽视的少年。
山本武冲着少年抱歉地笑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啊，太着急要叫山茶和我离开，一不小心就忽视了你。”
他垂下眼扫了眼他手里的信，毫无阴霾地笑着抬头看他。“这是要给山茶的信吗？”
“是…那个…”
“山茶不喜欢这种东西哦。同学你要是想要和山茶告白的话还是不要送信为好，因为她不会看的，那些前辈们的信最后都是被山茶要求扔掉了——”山本武一脸无辜，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阳光，“用了一下午的功夫呢，拜托这位同学行行好，可不要再给我们增加劳动力啦。”
大庭山茶冷眼扫他，山本武冲她眨了眨眼。
少年被他的话——倒不如说被他表现出的和大庭山茶的亲近打击，他苍白着脸，手上一点一点地揉皱了信封。
“抱，抱歉…”他看着大庭山茶，“抱歉打扰大庭桑了。”
山茶却是看都没看他。
她拽了下山本武的手，不耐到了极点：“走不走？”
“嗯～这就走啦。”山本武心情愉快地握紧了她的手，他语带歉意地和少年道别，“那我和山茶就先走了，很感谢你减轻了我们的劳动力哦。”
……这话说得连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大庭霖都听了觉得过分。
他咂舌着跟大庭山茶吐槽：“他突飞猛进啊，魔女大人你走之前他不是还稳守派吗？一个月的功夫，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等等，他似乎本来就是彭格列十代家族里的肉食进攻派…但就算这样，他现在这个说话方式也进步太快了。”
“再吵禁言了。”大庭山茶懒洋洋地在大脑里说，“好奇就去看好感值，这是你们客服的工作，不清楚要你有什么用呢。”
“…查了。”
大庭霖还是很在意被禁言，他语言简练道：“在你离开並盛后，彭格列十代家族成员的好感值都是稳步增长，但是并不多，按照进度，最高的山本武应该停在95便没有变化才是合理，只是…”
“只是什么。”
“在有一天，他们的好感忽然齐齐上升，便同时跳跃了99的界限值，达到了最后的100。”大庭霖说出了那天的日期，大庭山茶表情微微有了变化。
“山茶？”山本武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关切地垂眼询问。
大庭山茶：“看路。”
她回完山本武，在大脑里隐晦地说道：“游戏日志里，未完成的死亡那天。”
月神的眼泪对游戏本身是不存在的东西。
客服主体001留在了客服空间里，他们的大致对话都会被数据传送到客服001的信息内核中。
虽然大庭山茶不介意把它解决，拿到翡之读本后，客服们的本体处理起来对她也不过是像处理伪951一样轻松。但是，客服之上的人，以及时不时窥伺的黑山羊都会争着做黄雀。
她可不会愚蠢到给他们机会。
“…月神…”大庭霖有所猜测。
但是当大庭山茶问的时候，他戒备地向后看了一眼，含糊了回答：“…可能是，唯一的奇迹吧。”
宇宙有八亿兆个平行世界。
世界假如破碎后，大概也会碎成八亿兆个碎片。
在这漫如无限的碎片中，总会有一个在毁灭中无限接近于希望的一。
这便是无数次失败里的唯一奇迹。
只要有了这个奇迹的帮助，就算是……
大庭霖脑中的想法戛然而止。
他忌惮地和身后阴影里的黄睛对视，压下了心里上涌的想法。
…不能想这些事。
祂的监控无处不在，他作为客服，就连心中所想都会被如数传达到祂的耳畔，至少，至少在养伤这段时间他不能再想任何涉及到游戏本源的事。
顾忌着监视，大庭霖也就没有注意力回答大庭山茶，而大庭山茶也并不知道他那边发生了什么。
但知道与否对她从来便不重要。
她不需要无所不知。
只需要随心所欲。
听见大庭霖声音安静下来，她就干脆地往客服世界里随手扔了一团混乱黏腻的魔力，把大庭霖的猫身和他身后阴影分割出特两个空间。
阴影里的黄睛眯起，冷冽又戒备地注视着大庭山茶扔进来的一团魔力，它似乎极为恐惧那团魔力，也害怕着魔力的触碰。
…万魔之法，归于混乱魅孽。
正邪不明，善恶混淆，混乱的魔力侵蚀洗脑控制，也祝福净化治愈。混乱魔力的作用全凭使用者的心性——黑山羊的后代，无论心性，都拥有黑山羊那绝望混乱的痕迹。
被这样的魔力触碰到，灵魂便被那孕育万千子孙的黑山羊带走，人类的身体会在潜移默化中被同化为如其他人一般的怪物。
“要是黑山羊直接注视，我还会在意一些。”大庭山茶冷笑地对阴影里的客服主体道，“可你算个什么东西？”
客服主体没说话。
它的面容始终被一团阴影包裹，神情情绪都晦暗不清，大庭霖戒备着随时准备迎接它的攻击。
只有大庭山茶仍然漫不经心，压根没把这当作需要认真的事。
她扫了眼弓起背的大庭霖，语气里带上了点嫌弃。
“虽然这家伙经常当个蠢货，但是他是我的狗——”
狗还是猫，反正都是她的宠物。
大庭山茶道：“我的狗，再蠢笨也不是随便什么废物东西都能恐吓的。再有下次，给你的就不再会是警告了。”
她翘了下唇角，金眸□□且澄明地与阴影对视。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客服主体沉默着注视她，两人对峙了一会，大庭山茶的傲慢让她什么都没做就仿佛已经胜利，处于上风的位置，客服主体的气势在她面前慢慢弱了下来。
然后，它退让了。
“…”它张了张嘴，似乎要对她说话，但最后它放弃了。
它一言不发地退回了阴影的深处，接着闭上了那双空洞冰冷的黄色睛瞳。
它睡着了。
监视也暂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