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疯了的容嬷嬷跑到校长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坚决要求开除韩铠伊。校长答应要严查此事,并调取了教室的监控。
监控调出后,信的确是一位学生会长当着老师的面从铠伊书包里搜出来的,从早晨上课到抄捡期间也没发现有人往铠伊书包里放信。
铠伊否认那封信和自己有关系,但又无法证明。铠伊妈妈坚称自己女儿绝对不会早恋,更不可能和那封信有半毛钱关系,也绝不可能按照容嬷嬷说的荒唐办法去证明女儿的清白。
僵持到最后,在容嬷嬷的坚持下,学校研究后决定对此事通报批评,如果韩铠伊不能证明这封信和自己无关,就要考虑对其进行劝退。
处理决定是在第二天下午通知的,并让她告知父母。铠伊没有等到放学,便抱着书包从教室走出,同学们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
韩铠伊怀孕堕胎将要被学校开除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像感冒病毒一样迅速扩散,很快遍布了整个校园。
铠伊从学校出来后没有回家,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初冬的天空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煤炭味儿,路上有被踩烂的树叶,湿漉漉地粘在地面。
她走到一个废弃的城墙下面,前面没有了路,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城南的金水湖边。
已经是黄昏时分,西面的天空有一大块浓重的乌云,正好挡住了将落的太阳,光芒从乌云四周喷射出来,给那块云彩镶了个金色的边。天色显得暗了许多,映得面前的湖水也黑沉沉的。
这里是开发了一半而暂停的旅游景区,有很多没有收拾干净的烂尾工程,平时很少人来。
铠伊踩着荒草丛生的小路来到一个地势略高的小土坡,坐在一块石头上,静静地望着面前的湖。想起来现在已经是最后一节课时间,老师大概正在讲昨天考试过的化学试卷,同学们也都坐在教室里听讲,而自己的位置却空着。
想到这里,感到心脏如同被细小的针一下一下地扎,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渗出一个个圆圆的血珠。铠伊抱紧书包,把额头放在膝盖上,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一滴滴落在白色的球鞋上,变成一个个圆形的印子。
可那封该死的信到底哪里来的呢?署名的地方只是画了一张笑脸,充满邪恶,又好像是戏谑的嘲讽。又是什么时候跑进自己书包里面?是有人在路上偷偷塞进去还是在教室里放进去的?在教室里监控是可以看到的,可是在路上的话自己怎么会没感觉到?一大堆的问号依然困扰着铠伊,如果有人发现就好了,她哀叹,也可以替自己作证。
正当铠伊为这封信感到沮丧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道:“哟,这不是第一中学的大校花韩铠伊嘛!”
铠伊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孩,一头乱乱的卷发上束了个白色的发卡,化了个夸张的烟熏装,一对白色的大耳环在耳朵下面不安分地晃来荡去。
“我不认识你,”铠伊淡淡地说了句,就回过头不再理她。
女孩儿并不理会铠伊的话,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旁,从挎包里拿出一盒烟来,涂了蔻丹的指甲在烟盒底部轻轻一弹,就有一根香烟脱颖而出。
“喏,来一根?”她把烟递到铠伊面前。
铠伊摇了摇头,并悄悄地朝一边躲了躲。
那女孩自己把烟叼进嘴里,极其娴熟地甩着火机,点燃,并深深地吸了一口。
“你这个好学生为啥也逃课?”她吐着烟圈问。
铠伊没理她,把脸贴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湖水。
“我也是第一中学的。”那女孩说道。
铠伊不由吃了一惊,抬起眼睛去看她。
女孩儿又深深吸了一口烟,嘴巴嘬起来,像鱼那样又喷了几个烟圈出去,然后她问铠伊:“听说过王璐颖么?”
很熟悉的一个名字,铠伊突然想起来,之前因为避孕套事件被开除的那位女生的名字就叫王璐颖。还是学生会的,人长得漂亮,成绩也是年级前三。
“那个就是我,”她轻松说到,“当年因为套套事件而被踢出第一中学。”口气淡定,表情也无波无澜,好像在讲别人一样。
铠伊吃惊的转过脸,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孩,显然,浓妆下是一张略显稚嫩的脸,漂亮的嘴巴涂了紫黑色口红,显得妖娆又魅惑。
“我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是不是学校突击检查学生的私人物品,查出来什么了?”说完这话她转过脸,作出一副可爱的表情看着铠伊。
铠伊的心里惊了一下,不由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她没有回答铠伊,继续说:“说你影响校风,损害学校形象,劝退处理,对不对?”
她看了一眼铠伊瞪大的眼睛,笑了笑,接着说:“劝退是开除的文雅说法,即便你转到了别的学校,被学校开除好像一个标签,会一直贴在你额头上,标明你是个坏学生。”她深深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当初我就转学到了第三中学,本以为自己好好学习,可以重新开始。可第二天学校就都知道了,不仅知道我为什么被开除,并且还加了好多其他的料。老师侧眼看我,同学也都对我指指点点,就连食堂的大师傅和打扫卫生的阿姨都议论我,甚至还有男生直接问我做不做生意。回到家我父亲照死里打我,骂我贱货,说我败坏门风,丢他们的脸。”
一口气说完,王璐颖有片刻的失神,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铠伊发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刚才对这个女孩子的反感和警惕顿时消散,相反还有了一种同情。她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毕竟自己现在也在经历着相同的遭遇。
王璐颖吸了吸鼻子,用发抖的手把烟头按在地上熄灭,抬起头来看着浩浩渺渺的湖水说:“于是,我只好离开学校,避开认识我的人,像现在,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无业游民,这都拜他们所赐。”
“可是我知道,那封信不是你的,”王璐颖盯着铠伊,一双黑眼睛熠熠发光,“因为那盒东西也不是我的,甚至什么时候放在我书包里的我都不知道,而恰巧学校就开始了突击检查。”
铠伊听到这样雷同的情节,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这难道是同一个人做的?她急忙追问道:“那到底是谁放的,你又怎么知道我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放的,如果我知道,就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了。至于你的事情,是我表弟告诉我的,包括你被劝退,和在这里。”王璐颖嘴角上翘,露出个惨淡的微笑。
“你表弟是谁?”铠伊越来越感到诧异。
“我表弟就是宋清明,他不相信那封信是真的,他也知道我是被陷害的。你也别问我那么多了,这件事摆明了是有人陷害,看这种套路说不定陷害咱们两个的还是一个人所为。”王璐颖叹了口气,说:“如果你还想继续在第一中学读书,并且不能自证清白,唯一的办法就是告诉你的父母,让他们去学校跟老师沟通。其实学校因为莫须有的事情开除学生是不合理的!”
原来是宋清明,那个在教室最后一排,单独一个座位,经常逃课打架的小痞子。人长得挺帅,个子挺高,却整天流里流气的,成绩一塌糊涂。上课呼噜打的隔壁教室都能听到,因此班里的同学没人愿和他同桌。也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才让第一中学这样的重点高中容留他这种学渣。
铠伊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小巧,精致,去掉那层妆,一定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她居然是宋清明的表姐。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这又有多可怕,她是一位比自己成绩还优秀的学生,完全可以考上重点大学,却因为一盒套套,而落到无学可上,成了这副模样。
铠伊并没对宋清明关注她这件事上心,作为一个品学兼优多才多艺的漂亮女孩子,铠伊从来都是学校的焦点。她依然困惑于那封信,也许王璐颖是对的,这个事件,真的是有人策划,这也许真的是一个阴谋。但是,又是谁要这样处心积虑地害她们呢?
“你有没有听说过,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年级第一名可以保送上重点大学?”王璐颖转过脸看着铠伊。
“难道和这个有关?”铠伊感到后背一阵发冷。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你好自为之吧,得了,我表弟托付我的事我完成了,你赶紧回家吧。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天太晚了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王璐颖仔细看着铠伊的脸蛋,眼神里流露出赞叹。
“那你呢,天都黑了,你不回家么?”铠伊问她。
“你不用管我,我是夜行动物,等会儿要去‘城南往事’唱歌。”她冲着湖的南侧扬了扬下巴。
‘城南往事’是一家酒吧,铠伊和若薇见过,去那里的都是些奇装异服的新新人类,也有很多流氓小痞子,好孩子是不去那里的。
铠伊默然走下湖边的土坡,回头看去,夜幕下,王璐颖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看不清面目,只看到夜风中的身影是那么瘦削单薄。初冬季节,她穿得那样单薄,让人觉得孤寒,也仿佛是现在的自己。
铠伊在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回到家里。
家里的光柔软温馨,让铠伊又有了想流泪的感觉。客厅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联播,父亲还没有回家,母亲正在厨房收拾碗筷。听到声音走出来,看了看铠伊又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惊诧地问道:“怎么没去上课?”
继而又发现不对劲,连忙走过来,瞅了瞅铠伊的眼睛,急切地揽过她问道:“伊伊,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还是因为学校那件事么?”
铠伊终于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儿的涌上来,扑进妈妈的怀里哭了起来,边哭边说自己要被学校劝退了。
铠伊妈妈大吃一惊,当时打电话让丈夫韩卫东回家。
铠伊爸爸知道了事情始末,非常生气,对于信的事,他也是绝不相信的。但看着倍受委屈的女儿,安慰道:“没事,有爸爸在,明天咱们就可以回学校上课,不过那封信到底哪里来的,你就真的没有察觉么?在教室,或者校外,有谁和你靠近过,你的书包有没有随意放在哪里,或者交给过什么人?”
经过爸爸一提醒,铠伊忽然想起来,昨天早上进校前在学校附近的超市买零食的时候,书包曾放在了门口的服务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