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铠伊、若薇和宋清明正在齐都市第一中学读高三,三人同在十班。作为班级第一名,韩铠伊一直都在第一排,和第二名的冯若薇一直同桌,也是最要好的朋友。
而作为学渣的宋清明,一直都在教室的最后面,他打架逃课,上课睡觉,没有人愿意和他同桌。
至今铠伊仍然清楚记得,高三上学期那个寒冷的早晨。
当时正值初冬季节,一股冷空气来袭,天气十分阴冷。但10班教室里热火朝天,同学们正埋头苦战桌上的一堆试卷,年级主任突然下令让高三全体同学到操场集合。同学们从暖和的教室里被赶到操场上,一个个冻得缩肩弓背,怨声载道。
几分钟后,德育处的胖主任带领一群人走进教室,又迅速分散到学生位置上翻找东西。
同学们哗然,这是干什么?又抄家啊!
班主任让同学们保持安静,拉着脸说:“现在知道紧张了,晚了,学校三令五申不要带与学习无关的东西,今天搜查到违禁物品的,一律没收并通报批评,情节严重的,通知家长领回。”
“情节严重”,大概是说的管制刀具,甚至是那种东西,同学们窃窃私语,有的会意地一笑。
谁都知道,高二下学期学生物品大检查,在一位女生包里搜出一盒避孕套。这位女生还是年级前三的学生,当时全校一片沸腾。学校领导叫来家长,并让该生写检查,全校通报批评。后来那女生估计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转学了。
那件事之后,学校对学生的私人物品更感兴趣,刚刚过去半年,现在又突击一次。
铠伊担心自己的零食被没收,对身边的同桌兼好友若薇小声嘟囔:“看来今天的牛肉干吃不上了!”若薇没有应声,低眉顺眼,专心地对着手背哈气,似乎很冷的样子。
若薇和铠伊从高一刚入学时就是同桌,她脾气好,性格内向,又比较细心,经常在一些琐事上提醒大大咧咧丢三落四的铠伊。长得瘦瘦弱弱却又一点都不娇气,有次下暴雨把伞给了铠伊,自己却淋到感冒发烧。铠伊知道后既感动又懊恼,从此,两个人无论在学习还是生活中,都是要好到无话不谈的朋友。
与若薇细眉长眼的古典美不同,铠伊的容貌可以用大气形容,她皮肤白皙,嘴唇红润,尤其是一双漂亮的大眼透着心思单纯,纯净的如同雨后天空。这可能和她从小衣食不缺又深受父母宠爱有关。
铠伊父亲是一个企业家,家境殷实,总是把女孩儿要富养挂在嘴上,把铠伊像公主一样宠爱有加。这种宠爱下的铠伊并没有飞扬跋扈,相反还少了对人性善恶的分辨,她单纯善良,开心起来带点娇憨,显得没心没肺,用姑姑话说这是没心眼。
但这并不表明她是个笨蛋,她学习并不刻苦,成绩却一直是班级第一,这让很多女生既羡慕又嫉妒,即便是女孩子不擅长的数学,她却能在奥数比赛中拿到金奖。用老师的话说,她逻辑性强,有理性分析能力。
可是这些能力到了生活当中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显得很迟钝。别人的不友好,嫉妒,甚至语言攻击,她好像没有知觉,依然开开心心无忧无虑,更没有小女生的敏感嫉妒小心眼。对她来说最大的事情就是吃,除此之外,仿佛没什么事情可以在意。父亲韩卫东笑哈哈地说女儿的这种状态是一种大气。
那天的抄捡持续了一个早晨,学生直接去了食堂吃早饭。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议论今天会抄捡出什么好东西,不会又是一盒套套吧,有个学生说,引来一阵嗤嗤的笑声。
铠伊津津有味地吃着蛋炒饭,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次的抄捡让自己继好成绩之外,再次成为全校的重点。
刚回到教室,铠伊便被脸色阴沉的班主任叫去办公室。
铠伊不知道班主任为了什么事叫自己,一脸懵地跟着老师出了教室。
那天从教室到办公室的那段路程显得很漫长,在上楼的时候,遇到腋窝夹着课本的化学老师,铠伊向他打招呼,却换回来一个异样的眼神,铠伊很是奇怪。
办公室已经有个人等在那里,一个正对着光举着一张纸研究的胖老太太,她是德育处科长,姓容,大家都叫她容嬷嬷。
那容嬷嬷戴副眼镜,留五十年代的齐耳短发。她看到铠伊进来,放下了手中的纸,从镜片上方投过来一束轻蔑的眼神。
她上下打量一番铠伊,看到这青春洋溢即将如花蕾般绽放的漂亮女孩,顿时一副了然的神情,同时鼻子了嗤出一股气来。嘴里嘀咕道:“怪不得,但凡长成这副样子的就没几个省心的,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铠伊听着她这番莫名其妙的言论,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垂手站在办公室中间。心想,就几袋零食,不至于吧?
这时班主任拿起那张纸,眼睛先是在铠伊脸上扫视一圈,递到她面前说:“说说,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铠伊有些疑惑地从桌上拿起那封信。那是一张带着香味儿的信纸,上面有印青花瓷的花纹,是一株兰花。
与那些淡雅的图案不同,那封信的内容让铠伊目瞪口呆。
信的开头是用恋人之间的暧昧称呼,内容先是表示对铠伊的想念,继而便提到流产术对身体损害极大。然后让铠伊保养好身体,别忘了医生的嘱咐,按时吃药,不要碰凉水,要吃些补品,好好调养,不然会影响将来生孩子等等。
“这都是些什么呀?”反应过来的铠伊的脸一直红到耳根,心里又羞又气,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师,我……我不认识这封信!”
“你真的不清楚么?”班主任皱着眉头问。
“哼,当然不能承认了,多丢人呢对不对,可就在你书包里翻出来的你不认识谁认识?”容嬷嬷冷哼一声,口气里带着鄙夷。乜斜着眼睛打量着铠伊,青春期的女孩子正在发育,即便是穿着肥大的校服也能看出玲珑的曲线。尤其是她的脖子,细长而白皙,如伸出花苞的蕊,优美的曲线恰到好处,骄傲地挺立着。
“这种事肯定也瞒着家长呢,打电话,通知家长把她带回去,学校不能容留这种败坏校风的学生就读。”容嬷嬷似乎很不喜欢铠伊的样子,她的骄傲很是讨厌。
铠伊试图解释,但她的辩解在老师那里丝毫不起作用,容嬷嬷认定了她就是个作风有问题的坏学生。
铠伊窘迫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使劲地梳理头绪,这封该死的信到底是哪里来的,又是什么时候钻进书包里去的,自己怎么会没有发现?
铠伊的沉默让老师认定她是默认了那封信上的内容,无话可说了。班主任深深叹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越是漂亮的小姑娘越是问题多,现在这孩子不知怎么了,寡廉鲜耻!”只有容嬷嬷的嘴巴像一片锋利的刀,杀得铠伊血肉模糊,片甲不留。据说她正值更年期,和她自己的女儿也势如水火,仿佛仇视一切女孩子,看谁都像堕落分子。
那天铠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她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那封信到底哪里来的?她回到教室,坐到位置上两眼发直,猛地掀开桌肚,里面翻得一团乱。
“怎么了?”若薇问。
“没事!”铠伊仿佛丢了魂。
铠伊妈妈当天就被叫到了学校,但她看了那封信后不屑置辩,直接说这绝对不可能,这是有人嫉妒我们家铠伊优秀,故意陷害。
那内分泌严重失调的容嬷嬷冷笑,阴阳怪气地说:“怪不得孩子这样,果真是有什么样的家长就有什么样的孩子!”最后竟然提出只有拿出医院检查结果,才能证明那封信上说的内容。
铠伊妈妈强忍着四处乱窜的火气,冷笑一声,针锋相对地说,你给我拿出我们铠伊犯错的证据,拿不出就是污蔑。为了别人几句胡说八道的屁话,就带自家小姑娘去医院做检查自证清白,也只有你这种人做得出吧。
这句话直接惹恼了容嬷嬷,她嗷地一声就跳了起来,一身肥肉都颤了几下,恶狠狠地指着铠伊妈妈说:“这是什么态度,我们一中就是不能容留这种学生,人你直接领走,爱哪上学就哪上学去,我们才懒得管,浪费精力。”
“你还老师呢,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当老师,为人师表你看看你这副模样哪点配当老师,不可理喻!容不容留也不是你说了算的!”铠伊妈妈本来就为自己女儿被泼脏水怒火中烧,又遇到容嬷嬷这种强势的更年期老师,气不打一处来,话也越说越厉害。
“我还就是老师,我不但是老师我还是德育处主任呢!”容嬷嬷梗着脖子喊,一只肥胖的手掌把桌子拍的“啪啪”响,胖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
“你还德育呢?你瞧瞧你,你的德行呢,你能培育谁?”铠伊妈妈的话非常尖刻。
“你骂谁德行!”
“我说的就是你!”
一时硝烟滚滚,两个人恨不得扑上去打一架,铠伊费力地把妈妈拉到走廊上,班主任也极力安抚容嬷嬷。屋里穿出她喋喋不休的声音:“好好好,走着瞧吧,我倒要看看,看看你这闺女能做出什么事,看看她能变成什么样儿!”容嬷嬷气喘如牛,“有这种家长,孩子不变坏才是奇迹了,坚决开除,我去找校长,如果让这种败坏校风的学生在这里上学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