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灾多难的高三终于结束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一件比一件惊悚。铠伊早就忘了关注最后一次模考是谁得了第一名,反正不是她。
父亲韩卫东是经过大场面的人,他之前给铠伊安排了出境游,时间就定在高考的第二天下午。刚拍完照,铠伊就接到爸爸催促的电话,他等在学校门口急着送铠伊去机场。铠伊本想和宋清明道别,可是他被班主任叫去帮忙,只好先走了。
妈妈大概被吓出了神经过敏,在去机场的路上她不停地唠叨,让铠伊注意安全,甚至有了让她取消行程的打算。
韩卫东安慰妻子:“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不能总拴在身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去见识见识,开阔开阔眼界,对孩子的成长有好处。再说新西兰是治安很不错的国家,担心什么?”
机场,铠伊妈妈擦眼抹泪地给女儿挥手,韩卫东在一旁揽着妻子的肩膀目送铠伊。铠伊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只小鸟,从父母的翅膀底下钻出,马上要飞向外面的天空。她有些欣喜又有些害怕,还夹杂着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和向往。反观人潮后面越来越远的父母,满脸满眼的慈爱,还有担忧,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到老两口的失落。
铠伊本来很兴奋,刚分开的时候还调皮地朝着父母做飞吻,缓解他们的离愁,可是当一个拐角遮挡住父母的身影的时候,眼睛还是酸涩起来。
她低下头,装着整理挎包,从里面抽出纸巾来,悄悄地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旁边有个声音问她:“第一次离开父母出远门吧?”
那声音温润,干净,还有点糯米粽子的绵软。也许是天生的,铠伊对人的声音非常敏感。一个男人有这么软糯的声音,一刹让铠伊感到好奇。
她迅速擦干净眼泪,视野中出现一双一尘不染的白皮鞋。
铠伊抬头看,是一位穿着天蓝色衬衫的儒雅男士。配着烟灰色baifane领带,头发蓬松自然,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有些丰润的嘴唇倒是抿着,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干净,整洁,尤其是那个笑容,像雨后空气般的清新。
一个年近中年的男人还能保持这样的窗明几净,纤尘不染,铠伊心里赞叹。但脸上只是回复了个礼貌性的微笑,便跟随人流走向登机口。
身后,那个干净的人在打电话,“我的航班马上到,ihavetogo,bye,beauty。”英语也非常纯正地道呢。
由于随身携带的行李并不多,登机后,铠伊直接找到座位,拿出一本从机场书店买的《铁娘子》翻看起来。
感觉旁边有人坐下,也没有抬头。
“我首先是一个女首相,其次才是一个首相。”这个大众眼中有着男人般意志的铁娘子,公然将自己的女性属性放在第一位。这句霸气的话让铠伊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她渐渐被书里的内容吸引。
“这女人很了不起,一个被时代选择、又能掌控时代的人。”又是那个绵糯的声音,铠伊从书上挪开眼睛。
“是你?”铠伊有些惊讶。
“这么巧,对不对?”他耸耸眉毛,做了个也感到意外的表情。
那次飞行将近十一个小时。坐在飞机上,窗外的蓝天白云触手可及,就仿佛曾经远在云端的梦想如今就在眼前,铠伊感到一种无以言说的兴奋溢上心头。
飞机上的乐曲有一丝淡淡的忧伤,是一首日文歌,铠伊听着很熟悉,却叫不出名字,她不知道歌词大意,只感觉有一丝淡淡的优伤,不由自主地随着调子轻轻哼唱。
快乐到极致,就是忧伤。
很久之后,铠伊才知道,那首柔美动听的歌曲是日剧《命运》的主题曲《感谢你》。
后来,当铠伊卷入命运的漩涡,经历了大起大落,无数的爱恨悲喜,心中涌现的主旋律依然是“感谢你”!
飞行途中,天渐渐暗了下来,铠伊看够了窗外风景,剩下的时间除了看书就是睡觉,并没有主动和旁边这位绅士交流。可当他知道铠伊是一位即将进入大学的高三毕业生时,向铠伊表示祝贺。
并开玩笑地说:“从此岸到彼岸,我们坐着现代人发明的飞机尚且需要10个小时左右。但四万五千年前,我们的祖先们,在没有轮船,飞机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跨越茫茫大海,到达这个位于海洋中的板块,有多伟大。然后,祖先们作为食物链顶端的主宰者,逐渐灭绝了这个板块上体重过百的物种,使24种变成23种,剩下些小个头或者容易驯服家养的,人类又是多么残忍的狩猎者。”
他仿佛无所不知,像位老师那样侃侃而谈。
飞机在当地时间凌晨两点半钟从悉尼降落,那位儒雅的绅士要转机去惠灵顿。而铠伊要在澳大利亚逗留几天再去奥克兰,这两个城市虽然同属于一个国家,但相距并不近,他和铠伊告别,并祝铠伊旅行愉快!
澳大利亚是铠伊出境游的第一个国家,她当天住在悉尼,然后去了堪培拉和墨尔本。并参与旅游团组织的从墨尔本到阿德莱斯的自驾游,石灰岩海岸是澳洲最佳的自驾路线之一,也是这趟线上的亮点。
一路贯穿澳大利亚最美的海滩、郁郁葱葱的森林、壮观的海洋公园以及令人叹为观止的悬崖景观。在袋鼠岛,铠伊邂逅了许多种野生动物,除了袋鼠,还有平生第一次见到的考拉熊、针鼹鼠与鸸鹋。
她忽然想起那位绅士的话,“人类是最残忍的狩猎者”。如果不是人类已经开始反省,和这些动物们和谐共存,并着手保护一些濒临灭绝的物种,也许这些可爱的动物也会从地球上彻底消失了吧。
旅行使许多不愉快的事都随着海岸的风飘散,铠伊沉浸在异国的旖旎风光中。她经常发信息给若薇,分享自己沿途的所见所闻,拍的各种照片,还向若薇说起了那位儒雅而博学的绅士,若薇不知在忙什么,往往只是回复一个微笑的表情图!
铠伊的出境游最后一站是新西兰,住在爸爸的一位老朋友汪叔叔家里。并结识了他的两位儿女“金子”和“琉璃”,金子是比铠伊大一岁的哥哥,去年刚刚入读惠灵顿维多利亚大学。琉璃则是一位十二岁的女孩子,正在当地一所公立学校读中学。
新西兰位于太平洋西南部的国家,面积不大,但森林面积占百分之二十九的面积,天然牧场占国土一半,是个名副其实的绿色王国。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生态环境非常好,是个非常适合居住的地方。
每年的六月到八月份是新西兰的冬天,但温度大都十多度,铠伊正好避过了国内的酷暑。这里的畜牧业发达,新鲜的牛羊肉是汪叔家餐桌上的常客,铠伊本来就对美食无比热爱,这下大大满足了口腹之欲,令她开心不已。
大概是一周后,汪叔家来了一对度假的斯蒂芬夫妇,丈夫斯蒂芬是英国著名的服装设计师,也是汪叔的朋友。他有着一双深邃的碧眼,非常幽默,待人热情,妻子是一位金发的美人儿。
他们夫妇两个没有孩子,但看得出斯蒂芬非常喜欢小孩儿。闲暇时候,他会教几个孩子服装设计,他对铠伊的审美大为赞叹,并夸赞铠伊能对服装注入灵魂,是个汇聚了灵气与鲜活元素、又有着独特性理念的女孩儿。
当他得知铠伊已经被音乐学院录取,并决定入读,摊开手表示遗憾,不然的他会推荐铠伊去英国的圣马丁艺术学院。后来铠伊才知道,那是一所国际上著名的服装设计学院。
他们经常带三个孩子去游览森林公园,并趁假期带她们去了《指环王》拍摄地,观赏霍比特人居住的村子。
霍比屯距离奥克兰约二百公里,一行人早晨出发,两三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下车后在村口的小道一拐弯,铠伊就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自然景色和童话世界结合,让人仿佛进入了世外桃源。湛蓝的天空,如棉花糖般低垂在树冠的白云,绿色的山丘,精致可爱的小房子,让人流连忘返。
在路上,幽默的斯蒂芬还讲了一些新西兰的一些趣事。
比如这个国家非常喜欢用奇异冠名,(kiwi)除了称呼他们的国鸟“奇异鸟”,(这种鸟像母鸡大小,有长长的喙,虽然它被称为鸟,可是不会飞。)还称呼他们的人,据说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用来称呼新西兰士兵的绰号。他们的货币上一面因为印有奇异鸟,因此新西兰元也被称为“奇异”。
最著名的就是奇异果,原本是从中国移植而来,在这里安家落户后就变成了大量出口的水果,从而闻名世界。
或许新西兰这个阳光灿烂,温度适宜的国家适合这类水果生长。比如海峡另一边的南岛,有一位靠猕猴桃变成富翁的水果种植商,他种的猕猴桃,占到新西兰总量的百分之七十。
当天晚上一行人居住在一处私人庄园,不但依山傍水景色宜人,住宿也干净舒适。晚上还一起观看了一种毛利人表演的被称为“哈卡”的独特舞蹈,音乐强劲,动作威猛,跳舞的人脸上涂满油彩,夸张地瞪眼,吐舌,拍打肢体,并大声呼喝,声势浩大。
斯蒂芬解释这种舞蹈来源于古毛利土著武士的站舞,新西兰国家橄榄球队在每次开场比赛前,总是集体表演这种舞蹈,用以鼓舞士气。
斯蒂芬夫妇和几个孩子相处十分融洽,铠伊在斯蒂芬的指导下对服装设计有了一定的了解。斯蒂芬在八月中旬离开,他坚持让铠伊按中国人的称呼叫他“师父”。并送了铠伊一块新西兰用来作为护身符的“绿石,”上面刻有美丽的图案,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绿色的光泽。
汪叔说这是一种近似翡翠的玉,价格不菲,甚是昂贵。
铠伊突然为自己白受人礼物,并没有回敬感到愧疚。向汪叔要了联系方式,决定回国后再寄一份礼物给斯蒂芬夫妇。
铠伊直到离假期结束前三天才回国,在飞机上,铠伊又拿出那本还没有看完的《铁娘子》。
“这女人很了不起,一个被时代选择、又能掌控时代的人。”
她莫名地又想起那个在书店遇到的人,绵糯的声音,干净的笑容,却怎么也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