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干妈给铠伊做了蒜香烤鲈鱼,又炒了两个素菜,两个人吃得很是温馨。当天晚上没课,干妈留铠伊住在她家,铠伊因为没带衣服和洗漱用品,就说晚上还要和同学有事,要告别回校。干妈只好放铠伊回去,并说好下周一定住在家里。
铠伊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一个人下车后沿着两旁梧桐树覆盖的马路往回走,忽然想起来去年的时候还曾经和高崎在这条路上说说笑笑的轧马路。如今,已物是人非,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些感伤,不是留恋曾经的那个人,只是觉得那人可怜又可叹。
铠伊报名成功,预赛在七月份是暑假举行。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干妈鼓励她多到济州去参加演出,多熟悉舞台。铠伊惦记着王老师和他未婚妻的事情,想问问他们愿意不愿意让干妈以他们为原型拍摄纪录片。于是便在一次去济州的时候去了医院探望他们,谁知道医院说他们已经出院了。
铠伊这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他们的家庭住址,连电话也不曾留一个。好在医院的一位护士帮忙查出小雨的家庭住址。
六月的天气已经炎热起来,铠伊和宋清明两个人按着地址来到一片居民区,这里好像是一个单位的家属院,楼房已经破旧,门口很多摆摊的商贩。铠伊便在附近买了西瓜和一些水果,和宋清明提着来到了一栋楼的单元房。
楼层是六楼,两个人爬的上气不接下气。
宋清明说:“要是他们根本不在这里住,这些东西怎么办?咱们再拎着去找吗?”
“东西咱们可以送人啊,就给他们对门邻居也行啊。”铠伊随意说道。
宋清明皱着眉头说道:“这大方的毛病算是改不了了,整天一个散财童子似的,你倒是愿意送,人家得敢要呐,万一人家怀疑送的东西有毒,不是好好的自找麻烦吗?”
“你整天净这些复杂想法,你以为人家都像你,一肚子坏心思。”铠伊拿眼白宋清明。
“不信你试试,我坏心思,你也太不了解这世上的人了,他们的想法不知比我的还要复杂多少倍。”两个人一边拌嘴,一边气喘吁吁地爬到六楼,和记录的房号对比一下,没错,就是六楼东户。
宋清明上前就敲响了房门,然后就仔细听着门里面的动静,停了片刻,没人回应,于是又敲,依然没有回应。便对铠伊说:“怎样?没人吧,算了,去敲邻居的房门吧,送水果,你去试试,看看是我心思坏,还是世人都像你想的那么好。”
铠伊听了,犹豫一下,看着宋清明站在那里一脸得意地瞅着自己,便鼓起勇气准备去敲邻居的门,顺便打听一下王老师和小雨是不是在这里住。
可就在铠伊准备敲门的时候,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宋清明不防备,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开门的人竟然就是王老师的未婚妻小雨。
小雨把门先开了个缝,仔细辨认一下,直到看清了宋清明身后的铠伊,脸上才露出笑容,声音轻柔地说:“是你来了。”
铠伊也看到了小雨,她脸色的笑容虽然还有些僵硬,但是看出来状态已经比在医院里好多了,就高兴地说道:“小雨姐,你在家呢,我们找了半天了。”
门打开,小雨让在一旁,让铠伊和宋清明进去。
屋里比较简陋,但是收拾得很整洁,房间不算大,是一个两居室。小雨让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并且给他们倒了水。铠伊让她不用麻烦,宋清明也主动站起来去厨房把西瓜切开来吃。
小雨的眼神跟着宋清明走,神情有些紧张。铠伊知道她大概有些信不过宋清明,就安慰她说:“你还记得他吗?你也见过他的。”小雨的眼神一时有些迷茫,想了想,说:“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不太想得起来。”
那次解救小雨,宋清明去的晚,那时的小雨已经哭得眼睛肿成一条缝,大概是连宋清明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当时就是他找到的王老师,然后又找到了咱们,他在门口,挡住了冯叔,你还记得吗?”铠伊试探着提起那次的事情,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
小雨脸色滞了滞,若有所思地看着宋清明的背影,等宋清明端着西瓜回来,她的眼神好像有了点光亮,说:“我记得是有这么个人,也是在那里支教的对吧。”
铠伊点点头,欣喜地说:“小雨姐,你已经想起来了。”
“能想起来一些,只是记不得样子,听他告诉我是你们帮助了我,非常感谢。”小雨说道,同时有些感激地抬眼看了一眼宋清明,又迅速垂下眼神,看着面前的茶几,脸上依然若有所思,并弥漫着一层淡淡地哀伤。
铠伊知道她说的“他”是王老师,有心想告诉她孩子的近况,听严格说,孩子已经能说简短的句子,并且满地跑了。她还想告诉她孩子和奶奶生活的还可以,那里的老师也一直关照着。将来,如果有可能,可以和冯婶商量着把孩子接到城里来读书,并且资助他一切的费用。但是又怕刺激了她,不敢主动提起。
坐了大约半个时辰,王老师就回来了。他去买菜了,看到铠伊和宋清明的到来,高兴得不行,把菜搁在旁边的桌上就给了宋清明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边感动地说:“我一直想着你们,当时都没来得及道声谢,就回来了。总想着能再见一次,当面说声谢谢,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们的今天,真是没想到,咱们竟然是老乡。”
“可不是么,”宋清明说:“我听铠伊说了,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就是缘分,说到底还是你们缘分未尽,迟早还是要在一起的。”
小雨在一旁低下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铠伊怕宋清明说出什么再刺激到小雨,就轻轻地碰了碰了他,暗示他说话要注意些。宋清明会意,就立马变了话题,问道:“王老师和嫂子什么时候举行仪式,我们来给你们捧场,随个大份子。”
王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看了看小雨说:“小雨的身体刚刚恢复,她不喜欢太热闹,我们准备一切从简。”
铠伊想小雨大概是过不去那个坎,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因此就笑着说:“好啊,只要是你们高兴就好,日子定下来,就告诉我和宋清明,我俩是一定要参加你们的婚礼的。”
小雨苍白的脸上也浮出些羞涩的红晕,她笑了笑,瞅了一眼自己的爱人,也对铠伊说:“欢迎你们来。”
铠伊想起干妈要给王老师两人拍纪录片的事情,就问道:“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们商量,不知道你们同不同意?我干妈是一位导演,我前几天去探望她,说起来支教的地方,顺便还讲了山里的事情,而且还讲了那里有很多需要解救的受害女性,她说他们一直想做这类的节目作为法制教育类的题材,于是我就把你们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她说你们的事情很有代表性,希望能用你们的事情作为原型,拍一部纪录片。我来的时候,她让我争取一下你们的意见。”说完,铠伊看着王老师和小雨的反应。
王老师听了,显然有些意外,他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小雨,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宋清明也有些惊讶地看着铠伊,这件事铠伊事先并没有告诉他,这样贸然问起,他也怕王老师和小雨有些难以接受。
铠伊知道他们肯定会要考虑一下,毕竟这关乎纪录片播出后对他们产生到的影响。于是就紧接着说:“没事,王老师和小雨姐先考虑一下,这件事就是争取你们的意见,如果觉得不妥,我回去就告诉干妈,她也只是一种想法。”
就在铠伊觉得这件事可能会无法完成的时候,小雨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铠伊,说道:“我同意。”她的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眼神也不时泛出呆滞,但是此时她的神情是坚定的。
王老师面带怜惜地看着她,欲言又止。而小雨又转向他,重复道:“我同意,把我们的事情公众于世,让世人都知道,都避免遭到伤害。”她又看向铠伊,说道:“韩老师,我还有个请求,请在纪录片里加上一些其他的内容。我走后,我父亲去世,还有他的企业,被人强制申请破产而被执行,被别人霸占,包括我们家的房子。”
小雨的眼睛里好像有火焰燃烧,和之前那个神情有些呆滞木讷的女人不同,她的脸上带着愤怒。
铠伊看着她,心里有些疼痛,如果不是这番遭遇,那么冯叔的孙子就是她和王老师所生,这些年过得也将是一段何其幸福甜蜜的人生。
可一段遭遇几乎毁了她的一生,家破人亡不说,还让她和自己的孩子骨肉分离。
小雨同意了这件事,王老师也没有异议,于是铠伊在离开王老师家后,便给干妈回了电话,告诉她王老师和他的爱人都答应了拍纪录片的事情。
干妈很高兴,同时夸铠伊是个有人格魅力的人,说这种事情,如果对方不信任你,肯定不会答应的。
铠伊想了想,说:“应该是小雨和王老师深明大义,我说明这是拍一部普法的纪录片,能让更多人看到,接受教育的时候,她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毕竟,他们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并且是很善良的人。”
干妈说:“好,下周,我去见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