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距离壹号公馆一站路的位置回望,铠伊心里五味杂陈。哈姐失踪带给她的震动,已经冲淡了那些充满羞辱的记忆。
想起初遇哈姐,她对自己充满赏识,自己的理念也先是获得了她的认可,那时感激于哈姐的知遇之恩,一度自信满满,和哈姐也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可惜,最后她还是因为眼前的利益而默认了孟璐的方式。
哈姐曾经教会了自己很多的东西,自己也一度把哈姐当做偶像崇拜,当做大姐来尊敬。可是,哈姐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并没有和自己建立友谊。甚至在孟璐设计自己的时候视而不见,装着不知道。
如今,她像某些旋涡中心的人一样,突然从人间蒸发,而她最亲密的人可能是她失踪的始作俑者。这些,想起来就让铠伊不寒而栗。
这些,自己的那件事和这些比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放下了。铠伊这样想着,眼睛里有些灼热,自己经历的,或者就是命运给予的磨难,只有经过淬炼的人生,才能坚不可摧。
西餐厅就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地铁站附近,铠伊和秦天月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餐厅里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两个人进去,却发现之前还饿的前心贴后背,此时已经没有多大的胃口了。
一直嚷嚷着吃牛排意面的秦天月在食物端上来后也只是吃了很少一部分。铠伊看着面前的果汁发呆,在外面待了太久,脑袋上的伤口被汗水浸湿刺痒的厉害,大概是有些中暑了,胃口不佳,还有些头昏脑涨。
她心里想着小凡,想着秦天月说的话,脑袋里不是浮现出小凡带着恐惧和悲愤从酒店楼上的窗口跳进湖里的情景,想的多了,竟然觉得那一幕真的发生过。
秦天月看到铠伊面前的食物一点没动,只是两眼发直地用吸管搅拌着面前的果汁。以为她是不舒服,就叫了她两声,没想到铠伊浑然不觉,毫无反应。只好拿手去碰了碰她,铠伊才如梦方醒地抬起头来。
秦天月拿手试了试铠伊的额头,问:“铠伊,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
“没有,我,就是在想小凡。”铠伊心不在焉地说道。
“你也在想?我今天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咱俩说说,到底是哪里不对。”秦天月放下手里刀叉,坐直了身子。
“你看看我猜想的对不对,我觉得小凡也是有坏人盯上了,就像当初那个大麻子脸缠上你了一样,但是小凡并不是那种女孩子,那人也没有可乘之机。于是,坏人就给了某些人一笔钱,这个人最好是和小凡熟悉的,找了个借口,把小凡骗了过去,然后,小凡遭到了侵犯,或者是就像有人设计你的那一套,来设计了她。过后,小凡觉得屈辱,一时想不开,跳湖自杀,又或者是,想逃跑,从窗户上失足落水被淹死了。”
铠伊看着秦天月,她和自己想的差不了许多,而自己更相信小凡也是被在酒里放了麻药。眼睁睁地被人侵犯,等过后能四肢能动了,就跳湖自杀了。
“天月,一个有自己心仪的男孩子的女孩,在被人凌辱之后,她会怎么做?”铠伊想起季风,想起小凡为了给她的季风哥哥买礼物而去了壹号公馆。
她心思是那样的单纯美好,像一朵洁白的花朵,纯净的一尘不染。她钟情于自己的邻家哥哥,从小到大,以追随他为快乐。一个女孩子单纯又执着爱恋一个男孩,看不上世间的其他,何况是被社会上恶心如文哥之类的人物侵犯。这样的侮辱和打击,足以让一位脆弱的女孩子毁灭。
“对,有道理。”天月想了想,忽然又意识到什么,问铠伊道:“你说,害小凡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孟璐?开始就是她把小凡介绍到公馆去的,她也喜欢季风,可惜季风喜欢你,喜欢小凡,根本不怎么理她。于是,她就恼羞成怒,先是除掉小凡,又来害你。还有,她一开始就知道小凡是自己的妹妹,于是就一箭双雕,除去小凡,既能占有季风,还能占有小凡拥有的一切。这样的推理,对不对?”
听秦天月这样说,孟璐靠在她继父肩膀上的一幕又忽然涌上来。铠伊用牙齿咬住吸管,愣了片刻说:“天月,我们如果把这些告诉警察,他们会不会相信?”
“说不定这些人家早就知道了,咱们就凭想象出来的这些就去报警,我怕会被送进精神病院。我觉得,只有把你那件事说出来,结合小凡的死,才能引起他们的重视。”秦天月说道。
“嗯,有道理,只要是那流氓没有被你们打死打残的,那件事就可以说出去了。”铠伊还是担心那文哥被宋清明和秦天月打成了终生残疾,如果现在去报警,反而会有麻烦。
“铠伊,那次,你都留下什么证据了没有,如果真是去报警,事情过去这么久了,空口无凭是不行的,当时,我气昏了头,忘记留证据这回事了。”秦天月有些懊恼地用叉子敲了敲盘沿,惹得煎牛排的师傅往这边瞟了几眼。
“医院有我受伤的记录,”铠伊想了想说。
“那顶个毛用,自己磕的呢?”秦天月叹口气,一筹莫展。
“不过,这些总能作为口供,坏人作恶多端,天早晚会收了他们,到那时,虽然没有什么有力证据,但是我的证词也有用的。”铠伊说道。
“你就是惯会自我安慰,好像就没有难受的时候。”秦天月翻了翻白眼。
“唉,难过又有何用,何不往开了想?”铠伊也叹口气,有些老气横秋地说道。
惹得秦天月‘嗤’地一笑,说:“行了行了,我就是受不了你这副态度,小老太太似的。”
“这件事,如果真的要证据,有一个关键人物,可是,那个人不可能啊。”铠伊说道。高崎也是参与设局的人之一,他如果承认,亲自去证明孟璐和文哥,这件事就简单的多了。
“哼,我知道你说的谁,他呀,先不说还活没活着,那个坏的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东西,你让他证明,还不如说孟璐去给你作证呢?太天真了!”秦天月气哼哼的。
“算了,不说这些了,怪没劲的,想起来小凡我就难受,总觉得她死的冤,可是又找不到办法帮她。说来说去,我连自己的事都解决不了,只能从这里自我安慰,以求内心安宁。”
“对了,你说,高崎那个货,还活着没?如果他活着,将来会怎么样?丑八怪一个了,妈也被他害死了,余生还不得生不如死?他的老子还会不会要他,本来就是个私生子,能有感情么?”秦天月一说起八卦,眼睛就放起光来。
“谁知道呢?这种不正常的家庭养大的孩子,心理本就有问题,走到这一步,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责任。”铠伊垂下眼睛,继续搅拌面前的那杯果汁。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眸,在面颊留下一道漂亮的剪影。
"我就是那种不正常的家庭长大的孩子,铠伊,你说说,我的心理是不是也不正常?"秦天月的语气有些低落,“我有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缺爱,有人对我好一点,我就挺感激,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人。”
铠伊听到秦天月忽然这样说,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看着她说:“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和他一样?你的妈妈是个善良坚强的人,你也是个善良正直的人。他家那些人,都是为了自己不惜欺骗别人,贪婪,自私,甚至为了一些遗产,都拿命相搏,最后同归于尽的极端分子,你和他们,那不是天壤之别么?”
“我有时候就是自卑,我看到叔叔和阿姨来看你,他们那么随和,那么疼爱你,我就想起我自己,就心里酸酸的,可怜我自己。”秦天月吸吸鼻子,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睛。
“傻丫头,你说什么呢?你缺爱,我给你,有我在,你就一点都不可怜。”铠伊笑着,握住秦天月的手表白。
“去去去,肉麻!”秦天月破涕而笑。
大概两个人唠叨的结果,说谁就有了谁的消息。就在两个人离开西餐厅,准备走路回学校是时候,路过龙山社区,在胡同口就遇到了居委会的徐大妈。
她看到铠伊,几步走过来,一把抓住铠伊手,左右看了看,蝎蝎螫螫地说:“哎哟,铠伊姑娘,这么久都没有见过你了,你知道吗,可了不得了,出大事了。琦琦那家子,灭门了!”
饶是铠伊知道高崎家爆炸的事情,可是听到徐大妈的灭门一说,还是被吓了一跳,就瞪着眼睛等她说下文。
徐大妈一看,铠伊果然被自己的开场白给吓住了,就接着说:“你知道吗,那家子,因为冯老太太留下的镯子,惹出人命来了。冯大壮追着琦琦一家子要卖镯子的钱,琦琦把钱已经嚯嚯光了,哪儿来的钱还给他呀?于是冯大壮就想要回当初离婚时判给琦琦妈的那座房子,结果,琦琦妈不给。你猜怎么着?琦琦把煤气罐给引爆了,我的老天爷啊,炸的那叫一个惨哪,琦琦妈当场就炸死了,冯大壮没死也剩了一口气,送到医院花了不少钱也死了。”
“冯大壮死了?那高崎呢?”之前还听冯大壮没死,如今徐大妈又说人死了,秦天月急着想知道高崎的死活,就急火火的问道。
“他倒是没死,但是人都烧的不成样子了,说是胳膊腿都烧残疾了,鼻子耳朵都烧没了,躺在医院没人要,后来还是他老子照管他。那煤气罐是他引爆的,你说公安局能放过他吗?等他出了医院就得进牢房了。”徐大妈声色俱厉,抓住铠伊的手一直不撒开,铠伊只能站在那里听她口水乱溅地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