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宋清明拎着一堆东西送铠伊去靳导演家。到了楼下,本不想上去,却正好被下楼的靳导演看到,招呼宋清明道:“小宋来了,这段时间没有见你,干吗去了?来就来,还提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呢?”干妈看到宋清明和铠伊肩背手提的搬来一堆东西,就嗔怪道。
“这是铠伊孝敬你老人家的,”宋清明抢着说。
“别胡说了,铠伊这段时间就没怎么出门,不会是你去了云南,带来了这些特产吧?”干妈看到那些东西都是云南的特产,就问道。
“您真是见多识广,这些东西您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铠伊嘱咐我要我捎带些回来孝敬您的。”宋清明笑嘻嘻地说道。
靳导演笑起来,说:“你这张嘴,铠伊这丫头是赶不上你了,这丫头大咧咧的,怎么可能想那么周到?再说了,我一再嘱咐,不要给我买东西,家里放不下了。”干妈说着,就让宋清明一起上楼去坐。
宋清明忸怩一下,看了看铠伊。铠伊说:“你看我做什么?干妈让你上去坐,这么多东西,你想让我和干妈搬上去啊?”得到明示,宋清明这才屁颠屁颠地搬起东西准备上楼。
靳导演看不下去,笑着说:“这丫头,怎么说话呢?这么霸道,平时不是挺谦和的吗?对小宋怎么这副态度?”
“那是在您跟前,好家伙,我平时可是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宋清明还想继续控诉铠伊平时对他的压迫,却被铠伊恶狠狠的眼神给吓得止住了。
靳导演笑起来,说:“哎,最好的友谊,莫过于儿时的小伙伴,你们中学就是好朋友,大学还在一起,真是难得。这样的感情,有时胜过亲兄妹,友情也能长远到一辈子。”
宋清明听到靳导演只是用友谊、友情的字眼,脸上有些失望。但还是随声附和着,提着大包小包跟着走进了靳导演的家里。
铠伊感觉到宋清明的情绪变化,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放下后主动去接宋清明手里的,一边让他到沙发上坐。
宋清明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一边拒绝铠伊的帮助,说:“我来我来,这个太沉。”
靳导演把两个人的互动都收在眼底,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但她看的出,铠伊对宋清明,并没有那种超越友谊的男女之间的感情。她知道,越是这种少年伙伴,有时越不能跨越那层友情,即便是一方有意,最终也无法修成正果。
宋清明被留下吃饭,自告奋勇地去厨房帮忙。看着他摘菜切菜的姿势还挺娴熟,靳导演有些意外地说:“你一个男孩子,还没有毕业,什么时候学的厨艺?”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瞅了一眼铠伊,支吾着说:“我以前勤工俭学,做过这些。”
铠伊知道他说的是以前在三姐手下打工的时候做过这些,就抿嘴一笑,装着没听见,按干妈的吩咐去冰箱里拿冷饮出来招待宋清明。
吃饭的时候,干妈给铠伊说了一件事情,她说打电话去刑警队打听那位凶手的情况,刑警队的李队长说罪犯拒不交代,最好能让受害者过来一趟,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又问铠伊:“你以前,真的和那人没有任何交集?”
“没有,”铠伊答道,“我在济州参赛的时候,才认识那个人,在那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
“但是他肯定见过你。”宋清明说:“你以前在学校经常参加演出,不是获奖就是被教授们提名表扬,那么引人注目,他从那个时候就恨上你了也说不好。”
铠伊听了发愣,不大相信地说:“一个男人家,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干妈接口道:“小宋说的有道理,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有这种天赋,不争不抢,没经过刻苦训练就能比那些科班出身的优秀?很多人滚打摸爬许多年,可能连个排名都拿不到,更别说获奖。他们被灌输的理念就是扬名立万,时间长了,一旦达不到目标,心态都要崩溃,一部分为了出名就会不惜手段。看到你这样的轻松就能拿到他们梦寐以求的成绩,不保证会有人恨你。”
铠伊听了,想起来以前宿舍住在一起的几个小伙伴,比如孟璐,在考入音乐学院之前,可是经过了近十年的科班训练,当她听到姜教授要收自己为徒的时候,那种眼神,至今想起还不寒而栗。同时有那种眼神的,还有娜娜,甚至还有老实巴交性格温顺的欧阳婧。
这样想着,铠伊心里有些释然了,同时也涌上一种悲哀的情绪。什么时候,这些艺术非但不能陶冶人的情操,还成了驱使人欲望的工具了呢?既然这样,那艺术的审美又何在,又怎么能把艺术发扬光大呢?
干妈看出铠伊发愣,以为铠伊被吓到,就安慰她说:“不要怕,有干妈在,你只需要努力,做好自己,那些不择手段初心不对的,终究是长不了的。”
“嗯,”铠伊点头,说:“有干妈在,我不怕。”
“你是个心地纯良的孩子,没有那些阴暗的念头和想法,但是,既然走了这条路,就要学会防人,有时候,为了能站稳脚跟,也不得不和一些人去争。”
听着干妈苦口婆心的教诲,铠伊心里感到悲哀,既然这样,那神圣的艺术殿堂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宋清明吃完饭,和干妈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告别。他看了看铠伊,说:“你什么时候去刑警队,我陪你一起去,我再去打听打听他的那些同学,看看这人到底怎么样,是不是心眼特别小,爱忌恨人。”
铠伊知道他说的是那位黑马歌手,心里本不想让宋清明费那些功夫,但是自己又实在是想不通那人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就没说什么。宋清明下楼去了,不让铠伊和干妈出门送自己。
干妈和铠伊站在窗口,看着宋清明离开的背影,干妈忽然问道:“铠伊,你觉得小宋怎么样?看得出他是真喜欢你。”
铠伊没料到干妈会这样问,感到有些窘迫,答道:“宋清明不错,但是我和他只是好朋友,和小时候一样,没有别的。再说了,我还在上学,干妈不会支持我早恋吧?”说着,冲干妈撒娇地嘿嘿笑了笑。
“干妈才不是那么保守的老太太,什么叫早恋,中学的时候那是早恋,你这都要大学毕业了,感情生活不能还是一片空白吧?有时候,恋爱也是一种成长,学着去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处,毕竟父母是不可能陪你们一辈子的。再说了,父母的爱,和恋人之间的爱是不一样的,这人呐,就是什么都要经历过才能叫圆满。”
铠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发现干妈看着外面的夜色,神情有些哀伤,又有些惆怅。猜想到她大概又在想念她的儿子,就轻轻地抱住干妈的胳膊,把脑袋依偎上去,说:“干妈,以后,我会经常陪着您,等您将来退休了,我们一起去周游世界。”
“好,我还有你这个乖女儿呢。”干妈的嗓音带着些疲惫。
宋清明已经打车离去,母女两人,相互偎依着站在窗前,看着稀疏星子的夜空,良久地沉默着。
第二天,干妈给李队长通了电话,说铠伊可以去见见罪犯,以便对案情突破有所帮助。李队长很是高兴,说自己在刑警队等着。
第三天一早,龙套司机没等靳导演电话就直接过来了,把车停在楼下等着。
看到铠伊下来,眼睛直直地盯着铠伊看到了半分钟,贼兮兮地说道:“看气色恢复的挺好,铠伊妹妹,你还记得我不?”话音刚落,就被靳导演斥道:“贫嘴!”
他嬉皮笑脸地说:“我真怕你会留下后遗症,伤了脑袋可不是玩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岂不是不是暴殄天物了。”
“好好开你的车!没正形。”被靳导演又训斥一句,他才笑嘻嘻地闭了嘴。
刑警队离干妈家和离学校的距离差不多远,是一个三角形的距离。市区正值交通高峰期,到了那里也不过半个多小时。宋清明已经在刑警队门外的台阶上蹲着等候了,看见铠伊来了,急忙站起来迎过来,说:“现在没开学,我通过别人打听了他的几个同学,都说不是太清楚,他还有个好朋友,联系不上,等到开学后我再问问。”
走进刑警队,那位李队长已经在办公室里忙碌,看到靳导演到了,寒暄几句就带着几个人去了接待室,一边安排人去提来嫌疑人。
在走廊里,干妈对李队长说了铠伊并不认识那位嫌疑人,更没有和他结过怨。李队长看了看铠伊,说:“嫌疑人已经在那里蹲守了一段时间,伤害你他是早有准备,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原由,否则不可能平白无故就下那么大功夫去对一个无冤无仇的人。而且,经过调查来看,他并没有犯罪史,小姑娘,不一定非是他跟你有仇,也许他是替别人找你麻烦,如果他的朋友或者家人恨你呢?”
一句话提醒了宋清明,他“哦”了一声,说:“对啊,是不是有女生拿你当作敌人?”
铠伊脑袋里浮现出孟璐,大学三年,除了和孟璐有些摩擦,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过节。但她摇了摇头,迟疑地说道:“好像没有。”大学几年,铠伊多少对孟璐来往是人认识一些,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生。
“见了嫌疑人再说吧。”李队长大概是个急性子,他一边说,一边就催问嫌疑人有没有提到。
来到接待室,那位黑马歌手已经在栏杆那边的椅子上坐着,戴着手铐的手握在一起,有些神经质地交换着。
看到铠伊后,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眼睛透着一种阴狠的神色。铠伊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颤了一下,心想之前见他还不是这样的神情,现在他眼里流露出来的分明是一种仇恨,一种目的达到后的得意。
李队长对那位黑马说道:“你提得不合理的要求都满足你了,这就是你伤害的人。”
那位黑马看着铠伊,无声地笑了笑,说:“好,那么,我再提一个要求,我要和她单独说话,其他人都不要在场。”
“这怎么可以?”不等别人表态,宋清明先是不答应了,他后槽牙都咬的发酸,如果不是隔着栏杆,早就冲上去一阵暴打,把那厮的脑袋也给他开瓢了再说。听到对方提这种无理要求,更加忍不住了。
李队长好像早就预料罪犯会提这种要求,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铠伊,眼睛里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但是铠伊也知道他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是希望自己能答应罪犯的要求的。于是不顾干妈和宋清明的阻拦,主动说:“好,我答应。”
李队长眼里含着赞许,转脸对着嫌疑人说:“好,给你十五分钟的时间,有什么话,你尽快说,同时我也希望你老实交代,不要有侥幸心理,坦白才能从宽。”他说完。又安慰靳导演说:“你放心,这里的安全设施很好。”又鼓励地对着铠伊笑了笑,就让靳导演和他一起出去等待。
宋清明不愿意,嘴里嘀咕着:“五分钟就够了吧,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但还是被铠伊的眼神给支了出去,一步三回头,一百个不放心地迈出了接待室的门。
铠伊在栏杆边坐了下来,即使是黑马歌手被紧紧的禁锢在特制的座椅里,她还是感到一种从后背蔓延而上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