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伊一时有些恍惚,那张如珠如玉的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用那种曾经让铠伊记了很久的声音说道:“嗨,好巧。”
这样的男人,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迫感。即使他的声音再亲切,也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自卑感来,尤其是他那板正的如同橱窗里面穿在模特身上的衬衫,就连每一个折痕,都好像保持着出厂时的模样。还有他那双白皮鞋,让铠伊又有了那种忍不住把套着运动鞋的脚往回缩的想法,只可惜自己穿的是牛仔裤,而不是能遮掩住鞋子的长裙。
铠伊掩饰着自己的局促,也对那位男士嫣然一笑,说了声:“谢谢,真的是好巧。”
“那本铁娘子看完了吧?”男人很自然地搀扶着铠伊的胳膊沿着台阶往下走,脸上依然挂着倾倒众生的微笑。
铠伊那种头晕的感觉一直没有消退,在离地面两层楼高的地方也不敢造次,也就由那位男士搀着自己的胳膊往下走,另一只手尽量扶着旁边的扶手。
文工团里的其他人有的已经到了地面,有的还在后面,商团长已经站在下面等着众人集齐,看到铠伊被一个男人扶着走下来,又看到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就急忙迎了上去,说:“这是怎么了?晕机了?”
那位男士绅士的无可挑剔,他的手始终保持着手背下翻的状态,看起来就是铠伊把手搭在他的手上,及至商团长过来迎接,就适时地把铠伊递给了前来迎接的人,说:“这位小姐大概是有些晕机,刚才在机舱出口不太舒服。”
商团长感谢了那人,同时也有些警惕地看了那人一眼。
铠伊旁边的那位阿姨因为轻装下机,已经手脚麻利地落了地。看见自己的行李包被一个男人拎在手里,并且刚才帮自己提行李的人此时也在那男人手里搀扶着,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有些不悦地挑了挑眉毛。
商团长迎过去接人,先接过了那位绅士递过来的大包,那包的重量不由得让他皱了皱眉头,仔细一看,认出了这包是谁的。直接就斥道:“老李,你自己没手?怎么能让小姑娘给你拎这么重的东西?现在这些孩子哪个不是金枝玉叶,不比咱们娇贵的多?真是的,又不老,非得摆出一副老资格,人家出于礼貌,叫你一声阿姨,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说得那位被称为老李的阿姨脸红脖子粗起来,隔着厚厚的粉都能看出来她脸上的恼羞。
商团长大概平素就是这样的不留情面,这些人也许早就习惯这种交流方式。但是今天,当着铠伊的面,尤其是那位漂亮的男士还没离去,那些话都戳中了老李阿姨的自尊。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劈手从商团长手里夺过那个包,气呼呼地甩出来一句话:“不就是一个包吗,非得摆出那副样子给谁看,不要以为那伎俩谁不知道,这都是用到不用的小把戏。”
说完,冷哼了一声,那番话看起来像是冲着商团长说,眼睛却是狠狠地剜了铠伊一下。
商团长有些尴尬地冲那位男士笑了笑,脸上掩饰着被外人看了笑话的恼恨,忍住没有立马发火。
铠伊听出来那位老阿姨的话风是冲着自己,但是她没作声,对那位白皮鞋先生道了谢,说:“真是非常感谢,我们要去大剧院,先告辞了。”
说完,就站在了商团长旁边,等着他向那位白皮鞋先生告别离去。
那位白皮鞋先生关切地看了一眼铠伊,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铠伊,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对这里比较熟悉,如果你需要去医院,我可以帮忙联系。”
身在国外,遇到祖国的人就显得格外的亲切,但是对方毕竟是一位男士,铠伊稍一犹豫,旁边的商团长就迅速伸过手去。他把那张名片接过去,看了一眼,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对那位男士伸出手去握了握,道了声谢,说:“如果需要帮助,我们一定会联系你,真是非常感谢。”
那位白皮鞋先生终于告别了铠伊和商团长,提着自己的公文包,身材挺直,步态优雅地离去了。
商团长看着那位男士离去,又一脸狐疑地看了看铠伊,说:“怎么?你认识他?”
铠伊忙说:“其实也不算认识,是几年前我去新西兰的时候在飞机上是邻座。”
“哦,”商团长重新打量一下铠伊,说:“原来出过国,我看你干妈一再叮嘱,还以为你没有出过远门呢。”
“嗯,几年前了,还是去的国外一个叔叔家,是在高考后,爸爸想让我出来锻炼一下。”
“嗯嗯,你父母还是比较开明的,关键还是有钱。”商团长笑着说道,看到飞机上的人已经差不多都下了地,自己团里的人也差不多集齐了,就在原地清点了一下人数,带着众人朝机场外走去。八壹中文網
住处是提前找人安排好了的,这边的主办方负责一行人的吃住行往,团里的人就直接去了酒店。
这里是文工团经常来的地方,所以还算是比较熟悉了,那位李阿姨大概还在为被商团长的几句讽刺的话生气,这次坐车,就故意没有和铠伊挨着,气呼呼地和旁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还不停地朝铠伊这边翻几下白眼。
铠伊的脑袋还是有些晕,身体也有些乏力,也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上车后就靠着座位闭目养神。但脑袋里莫名地想起来刚才的那位绅士,想起他纤尘不染的白皮鞋,和那些折痕都一丝不乱的衬衫,袖口处恰到好处地露出来手表。铠伊认得,那是一块价格美丽的国际名表。于是心里有些促狭地想,这人每天究竟花多少时间来打扮自己呢,还有那些衬衫和白皮鞋,大概是他贤惠的妻子替他打理的吧?看来家里应该是一位全职太太。这样胡思乱想着,脑袋就开始犯了迷糊,瞌睡起来。
不知道多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才发现车子已经在一座酒店门前停下,一众人正在乱哄哄地拎着各自的东西下车。
铠伊也拎起自己的包,打开车门下去,看到面前的酒店标识大概是五星级的,门口喷泉正在随着音乐起伏着,草坪上的花正开的鲜艳。因为处在海边,空气里带着些湿润和淡淡的海腥味,倒是十分的凉爽。
有一些穿着格外清凉的金发碧眼的国际妹子走过,长腿细腰,身材妖娆,一派的异域风情。铠伊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在祖国的大洋彼岸了。
第一天是在酒店休整,演出定在了第二天。
铠伊因为晕机,晚饭吃的不多,和自己一个房间的是一位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铠伊想这大概是商团长特意安排的,怕自己再受那些年龄大又喜欢卖弄老资格的演员的使唤。
同住的女孩子姓岳,叫小楠。铠伊叫她小楠姐,因为年龄差不多,很快就熟识了,晚上团长又让人送来了节目单,让每个人都再次记一下出场的顺序。
铠伊看到小楠是民俗歌手,自己则安排了美声唱法,演唱经典名曲《timetosaygoodhayleywestenra》翻成汉语的曲子。这样的唱法,就好比外国人把汉语歌曲翻成英文歌曲在中国的舞台上唱出来,比较有趣。这是铠伊跟商团长提出来的,他也觉得比较新颖,就当即采纳了。
小楠听说铠伊还没有毕业,眼神里流露出惊讶,说:“你好厉害,我之前听过你的歌,完全不像是新手,原来你还没有毕业,行啊,有前途,到现在我还只能跟着唱这些不入流的,做个临时替补。”
铠伊忙说,“小楠姐的歌我也听过,你已经很厉害了,等将来你一定会越来越重要的。”其他的铠伊没说,两个人都知道,现在的团里,是因为以前的老台柱子后台比较硬,团里为了照顾她们,不得不把她们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其实,在别人的心里,已经完全默认了那些优秀的新人了。
这就是艺术的生命,虽然是歌唱,但在台上也要凭一张脸吃饭,一旦青春不再,也总是会让艺术打了折扣。除非你的才华确实是遮掩不住,成了著名的歌唱家,你在观众的心里还能再多存在一段时间,不过也都是时光有限了。
小楠笑了笑,说:“反正总要照顾一些人,不急,我们等的起,等到观众实在是不买账了,团里就不得不决出安排了。”
铠伊听了,也笑了笑,只是心里忽然弥漫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演艺界,之所以竞争的厉害,不过是年轻演员的时光太短暂了,最好的,也不过是十余年。何况现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新陈代谢更是迅速。
自己呢,纯粹是出于对歌唱的热爱,将来如果真的完全投入到这个圈子里,难道也要重复这些人的模式么?
异国的夜晚让铠伊很难入眠,明知道第二天还要上台演出,可怎么努力还是没有睡意。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当地时间的凌晨,外面也已经安静下来,小楠早已熟睡,只好躺在那里默默地数绵羊。
就这样,一直到了天色都泛出青白的时候,才迷瞪了一会儿。早晨起床,铠伊的眼圈明显有些发青,小楠看了,搬着铠伊的脸问:“是不是没有睡好?我第一次来也是这样,紧张,加上择床,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多用些粉底吧。”她过来帮着铠伊化妆,遮盖住没有休息好的痕迹。
众人在酒店匆匆用了餐,就出发朝大剧院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