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反正她一直也瞧不上咱们家。”说完,李婶儿看了看铠伊,自嘲地笑了笑说:“铠伊姑娘,让你见笑了,这个媳妇,从结婚到现在,来我们家不超过三次,嫌弃我们家穷,让我这个老太太给她钱买房,你说说,我这把年纪,哪里还有力气挣那么多的钱去为他们买房。”说着,就摇头叹了口气。
铠伊大致明白了李婶儿的儿子和媳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安慰李婶儿说:“年轻人一冲动就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如果真是嫌贫爱富的人,既然走了就走了,阿哥也是一表人才,不怕没有姑娘喜欢的。”
李婶儿听了,这才挤出点笑容,说:“我家阿生,现在时运不济,等到以后时来运转,不怕挣不到大钱。困难是一时的,等过了年,阿妈去庵院里烧香,佛祖菩萨保佑,来年一切顺遂。”说完,忽然又想起来什么,接着问道:“阿生啊,那些钱她给你了吗?”
阿生听到母亲问,低着头在饭碗里扒拉着,闷声说道:“阿妈不要管了,那些钱她说花了,我也给她要来着,可是卡上已经空了。”
李婶儿听了,眼睛瞪了很大,半天才说道:“阿弥陀佛,真是没有良心,这是故意骗咱们的钱吧,那可是几万块哪!”
年没有过完,李婶儿就病了,食欲不振,还重感冒,躺在床上长吁短叹。铠伊猜着李婶儿大概是因为儿子离婚又损失了一些钱的原因,但是又不好主动提起,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亲自给李婶儿做了吃的端到床前去喂她。
李婶儿看起来那么活泼开朗的一个人,病了之后就变得萎靡不振,整个人好像都失去了活力。看到铠伊端着饭来给自己吃,就勉力坐起,接过饭碗对铠伊说:“你看看,我怎好让你一个带着身子的人来伺候我呢?我没事,就是心里闷的慌,过几天就好了,我是老了啊。”说完,又长叹了口气。
李婶儿的儿子大概因为母亲病了,没有急着赶回城里去。已经将近二月份了,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单位上班,假期可以延长这么多,铠伊心里暗想。
李婶儿和她的儿子都没有提起在城里什么地方上班,娘两个默契似的,一起闭口不谈上班的事情。田里种了些庄稼,下了几场雨后,阿生偶尔会去田里,经常拎一些新鲜的鱼虾来,说是在山下的海里抓的。
铠伊知道这里住着一些渔民,经常会出海打渔,山上的人也经常会有海鲜吃。阿生把鱼做了汤,分别给母亲和铠伊两个人盛了一碗,还特意对铠伊说道:“你现在自己身体不便,还要照顾我母亲,真是辛苦你了。”说完,脸上挂着一种羞涩的笑。
李婶儿的身体好了些,她坐在床上,也笑道:“我这阿生,现在也会说这些话了,人啊,必须得经历一次,才能学会,也算是学习了。”
她说完这番话,铠伊发现阿生的脸上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又隐约感觉李婶儿的话和现在的氛围有些怪怪的,但是因为和李婶儿相处这么久,觉得她大概是和自己亲近,说话也随意了些,就没有多想。
可是就在初春的一个下午,李婶儿的身体比之前好了不少,只是还经常头晕,所以还在床上卧着。南方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好像北方的初夏。铠伊的肚子也像吹起来的气球,鼓鼓的。每到傍晚,胎儿总要在肚子里做体操那样动个不停。
铠伊准备洗澡,但是感觉身上有些发懒,就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下,看着肚子不时鼓起来一个包,忍不住有些发笑,便低声和肚子的小东西说话:“你这样踢来踢去的,是不是嫌里面太挤了?那你赶快出来吧,在我肚子里老是这么长,还这么不老实,会把我肚子撑破的。”
“怎么会呢?人家肚子里有双胞胎的不是也没有撑破?肚子的弹性是很大的,不会撑破。”忽然有人轻笑一声,接话说道。
铠伊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阿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他的嘴角噙着笑,眼神似乎有些迷离。“阿生哥,”铠伊叫道,他的眼神让人感到不安,铠伊感觉他就像一个神志不太清晰的模样,试图把他叫醒,“你还没有休息?”
阿生不但没有答话,反而在铠伊的面前蹲了下来,眼睛依然痴痴地盯着铠伊的肚子。铠伊紧张起来,朝屋里看去,灯光是黑着的,不知道李婶儿是不是已经休息了。
“我很喜欢小孩子,等你生下来,我和你一起抚养他。”阿生说道,眼睛并不看铠伊,他说着,手也随着抬起,似乎想抚摸铠伊的肚子。
铠伊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迅速地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强自镇定地说道:“阿生哥,天不早了,我要去休息了,你也早点歇息。”说完,就想尽快回到屋里。
谁知手腕一下被阿生握住,他使劲地扯住铠伊,口气有些急促地说:“妹妹,你好好想一下,我喜欢孩子,也喜欢你,虽然我离了婚,可你也是也怀了别人的孩子,咱们谁也不要嫌弃谁。你看,你这么远,跑到我家来,这不是我们的缘分吗?”
铠伊努力挣了两下,那只手像一只钳子那样牢牢地控制住自己。她脑袋轰轰作响,大声叫了声“李婶儿!”
“我妈已经睡了,再说,这件事她也同意,你跟了我,总比出家做姑子强吧?”阿生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光。
铠伊只感觉后背冒出一阵寒意,但额头却有汗渗了出来。“阿生哥,你听我说,我明天就要下山了,李婶儿对我的照顾我很感激,我以后会报答她老人家······”铠伊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往外抽自己的手。
屋里始终黑着,李婶儿没有任何的声响。阿生忽然顺着铠伊的脚跪了下来,并顺势抱住了铠伊的腿,把脸紧紧贴着铠伊的肚皮小声地哀求道:“你不要觉得难为情,这件事是你我两个人的事,我会对你和孩子好的。”
铠伊差点被吓得灵魂出窍,身子往后一挣,差点摔倒,用力抓住身边的滕树的架子才稳住自己。
“你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铠伊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心里又惊又怕,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貌似憨厚的人会来这一出。
“这里离最近的人家也有几百米,你去喊谁?再说了,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孕妇,也没有结婚,这种事在过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们这边是要沉猪笼的。”阿生的手加大了力气,脸使劲贴在铠伊的肚子上,一副沉迷的模样。
是啊,最近的人家离这里也有一段距离,离庵院更是有一段路程,在这里喊,即使人听到也不一定会来帮助自己。倒是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已经不理智的男人,首先要顾忌自己肚里孩子的安危。铠伊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惊慌,脑袋里飞快地想着对策。
她仰脸看到山顶的庵院点点的灯火,忽然灵机一动,佯装答应说:“我答应你,但是你要放开我,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这样会伤到我和孩子的。”
果然,阿生的手松了一松,脸也离开了铠伊的肚皮,带着疑惑看了看铠伊的神色,说:“我猜着你是不好意思,可这真的没什么。在这里,没人认识你,你就安心和我在一起好了。”
铠伊心里很是崩溃,心里想起那句话,“人不可貌相”看来真的是自己见识浅薄,完全没看出这个面皮白净,一脸斯文的人会突然这样发狂。
“嗯,”铠伊看他并不放开自己,只好继续点头道,脸上很是难为,用力挤出一丝笑,恐怕比哭还难看的笑。铠伊这样想到,一边想着自己该如何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房子里依然静悄悄的,这样的争执,李婶儿肯定不会听不到吧?看来她的儿子说的对,这件事她是知道的,甚至,是和儿子商议过的。
铠伊心里一片的悲愤,她是那样慈祥一个人,自己还曾视她为母亲一样。趁着阿生的手放开自己的一瞬,铠伊猛地推开了他,然后转身就逃,想逃到庵院里去,那里有主持和觉慧,肯定会保护自己的。
这样想着,铠伊跑出李婶儿家的院子,顺着山路朝山上跑去。
幸好,这一段路是有灯的,山路崎岖,铠伊一只手捧着隐隐作疼的肚子,一只手扶着路边的一些树木和栏杆往上走,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我要逃离这里。
阿生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说:“我看你能跑去哪里?这里的路可不好走哈,你自己走,难道不怕夜黑跌了跤摔坏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吗?”
铠伊知道李婶儿不可能出来帮助自己了,她顾不得其他,踉跄着顺着山路朝山顶的庵院奔去。身后传来阿生有些气急败坏的叫喊声,他刻意压低嗓门,威胁铠伊不要再跑,他保证不再追她。这个地方已经不是久留之地,铠伊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腹部,一边不时地回头看阿生是不是追了过来。
果然,在铠伊跑出几百米之后,身后有手电的光束照来。原来他是去拿手电了,铠伊惊恐地想到,靠近山顶的路段愈发陡峭,铠伊只觉得呼吸困难,两条腿抖得厉害,肚子也一阵阵的往下坠。
身后的手电光越来越近,传来阿生低低的恐吓声:“你这个时间去庵院里,不是摆明了要让我身败名裂?我们家收留你这么久,你却要这样搞我们,你现在最好立马站住,乖乖回去。”
汗水顺着汗湿的头发往下滴,流进眼睛里,铠伊顾不得擦。她感觉自己的肚子不同于以往,逐渐的疼了起来,有一瞬间,竟然让自己有动弹不得的感觉。就在阿生即将追上自己的时候,铠伊朝着山顶大声喊了起来:“觉慧师父,救命,救我······”尖利的声音穿破夜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凄厉。
阿生听到铠伊大喊,愣了一愣,继而气恼伸手过来想抓住铠伊。可是他抓了一个空,只听铠伊一声惊呼,朝旁边的悬崖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