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进车里,铠伊仍然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刚才的一幕太过于美好,两个年龄相仿的中年人相依相偎,在午后静谧的时光里休憩,连外人闯入都不知道。
江春平往日的种种逐渐浮上铠伊的心头,包括他不久前讲过的那些话:“你们这些年轻人,稍有不如意便遁世,恨不得逃到无影无踪,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出了事情要勇敢去面对,去解决,解决不了的,就不去理会,活好当下做好自己就行了。”
他曾让铠伊保证,保证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做逃兵,不能抛弃爱自己的人背乡离井的去他乡流浪。铠伊答应了他,答应他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第一时间告诉他。可是呢,昨天的一切这么快就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铠伊没办法再告诉他,她视他为知己,为自己人生路上的师者,且是自己最爱的人。
等安静下来,铠伊开始潸然泪下。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是嫉妒,还是失望,抑或是对这人世无常的悲楚。曾经的两次感情经历,让铠伊曾经怀疑过自己,自己是不是不够好,与爱人相处是不是有什么缺陷。在秦天月的分析下,得出的结论的是铠伊的运气不够好,顶多是遇人不淑,还有就是铠伊本就不是凡品,不是一般福薄命浅的人所能消受得起的。
一番话说的铠伊破涕而笑,花了很长的时间调节好了状态。可是,今天发生的这些,又让铠伊陷入了深深的怀疑,怀疑自己,怀疑一切。可是这次也已经不会再有秦天月开导自己了。
铠伊悲伤难抑,泪水不停地涌出,还拼命压制着不让自己情绪失控的痛哭出声。
“姑娘,你怎么了?没什么事吧?”司机从后视镜发现了铠伊难过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铠伊摇了摇头,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齉着鼻子说道:“没事儿,谢谢师傅······”
“姑娘,想哭你就放声哭出来,我不笑话你,这路上谁也不认识谁,在车上人家也听不到,想哭就哭吧。”那司机一边说,一边在后视镜冲着铠伊说道。
铠伊点点头,依然是直流泪不出声,偶尔迸发出一声抽泣。那位好心的司机有意放慢了些速度,靠着马路的一侧缓缓开着。
“这人啊,一辈子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谁还能遇不到点糟心的事儿呢?哭一场还得该干嘛干嘛,天无绝人之路,等过去了,回头看看,还不就是那么点事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儿。”好心是师傅唠唠叨叨地开导着铠伊,一边还拿了一包纸巾递过来。
铠伊接了,又哭着对人说了声谢谢,然后抽出纸巾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试着让情绪平复下来。
“师傅,您说的对,谢谢您。我就是忍不住想哭。”铠伊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没事,哭吧,反正我不笑话你。出门在外的不容易,一看你就是位懂事又坚强的好姑娘,不到真正的难过,不轻易掉眼泪的那种,姑娘你老家不是天都的吧?”司机没话找话地问着。
“嗯,”铠伊点点头。
“没事姑娘,你放心的哭就行,等你哭完了我再给你放下去,免得你站在大街上掉眼泪更不好意思。”司机说道。
这话让铠伊的心情又松了松,换作平时,肯定会笑出来。但是今天,她是真的被伤了心了。
连江春平这样一个人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靠得住呢。铠伊悲凉地想到。
司机开着车兜兜转转,之后在聚源大街的一个路口停了下来,从后视镜里看着铠伊说道:“姑娘,好些了吧?回家该吃吃该喝喝,然后蒙头睡一觉,等醒来什么事儿都没了。”
“好的师傅,谢谢你给我聊这么多,您真是个好心人。”铠伊朝出租车司机道,一边付了钱。
等车子开走,铠伊站在街边朝马路对面张望,才想起自己已经回不了和秦天月曾经的出租房了。自从秦天月离开了之后,那座房子就已经退掉了。
秋天的风在街上扬起阵阵灰尘,树叶也打着转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铠伊哭肿的眼睛有些发涩,她不由得伸手揉了揉。这时一方洁白的手帕纸忽然递过来,一个声音说道:“不要用手揉眼睛,不卫生。”
铠伊猛然转过脸去,看到威廉·安正站在自己旁边。
“来,擦擦脸吧,这里灰尘太大,我们到那里坐坐吧。”他指着街边的一间咖啡馆说道。
反正铠伊一时不知道要去哪里,正担心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看到,看了看威廉·安指的那间咖啡馆,就跟着走了过去。
威廉·安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替铠伊点了一杯橙汁,他自己则点了一杯咖啡。然后坐在铠伊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铠伊低头喝了几口橙汁,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着你了,从你在江宅跑出来我就看到你了,看到你不太对劲,就一直跟在你车后面了。”威廉·安说道。
“你跟踪我?”铠伊吃惊地问道。
“不是,我只是在那附近,恰好看到你跑出来,就跟了过来。怎么?他对你不好了?”威廉·安的眼睛盯着铠伊问道。
铠伊摇摇头,没有说话。
威廉·安突然伸过手来,试了试铠伊的额头。铠伊往后躲了躲,有些生气地说道:“以后,你不要再有这种行为。”
“你还在发烧,不行,这时间已经很长了,我去医院看了你的病历,不可能没问题,我要带你去国外,这件事你就不要推辞了,也不要多想,我以前对不起你,但是现在你必须要听我的,我询问了国外的一位专家,她让尽快过去看看。我一直很着急,还好今天遇到了你。”威廉·安口气有些如释负重地说道。
铠伊沉默着,脑海里浮现出江春平和他的初恋相依相偎的一幕,心里又针扎一样的疼起来。对面的小区门口有人在出入,就像当初自己和秦天月每天上班下班经过那个门口一样,可是如今那里已经没有自己可以驻足的地方。
馨苑铠伊已经不想再回去,去哪里呢?回干妈那里?自己病成现在的样子,没得还去给她添麻烦。
再想上次那样找个地方藏起来,像个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然后呢?铠伊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奈,人只要是活着,面临的问题就无法回避。
“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铠伊突然说道。
这让威廉·安很是意外,提前准备好的大串说辞一时都卡在的喉咙里,他没想到铠伊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跟他去国外治病的请求。
威廉·安激动起来,端着咖啡的手都抖了起来。他哑着嗓子对铠伊说道:“好,我尽快办理好手续。”还想说什么,但他看到铠伊的脸上毫无表情之后又闭住了嘴。他不知道铠伊是出于什么样的情况下才答应跟自己出国治病,生怕一不小心弄巧成拙,铠伊会拒绝与他出国。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种状态,直到铠伊喝完了那杯橙汁,他语气温婉地提议到:“咱们去医院吧?你还在发烧,不能总这么硬撑着。”
让他再次没想到的是,铠伊再次点头答应了。但是铠伊不想再去江春平一直带她去的那家医院,想随便换一个地方拿一些退烧药服下就行。
威廉·安不答应了,他好言劝道“铠伊,如果换了医院,之前检查的项目说不定还要重新做,而且,医生也要重新了解情况。还是去之前的医院吧,那里毕竟是天都市最好的医院了。”
铠伊想了想,没必要因为上午的事情赌气到医院也不去,毕竟现在已经昏昏沉沉,接下来住酒店还不如去医院躺着。也能不让自己这么难受。便再次点头答应了。
去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是下午四点多,威廉·安看到铠伊的脸色苍白,便提议在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吃完了再去看病,免得再像上次那样低血糖晕倒。铠伊胃口并不好,早晨和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听威廉·安这样说,就答应了。
没到晚饭时刻,餐厅里冷冷清清,铠伊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威廉·安并自己过去点了餐,都是铠伊爱吃的东西。铠伊没说话,也没有看威廉·安,只是低头吃饭,脑袋里依然想着江春平和他那位初恋的一幕,一边吃一边强忍住又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威廉·安看出铠伊的情绪很低落,识趣地不敢怎么说话,只是小心地给铠伊夹爱吃的东西放进餐盘里,然后默默地看着她吃下去。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或者情侣在吃饭。这温馨的一幕也被窗外的人默默注视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车窗落下一条缝,缝隙间伸出的摄像头把铠伊和威廉·安默契又和谐的一幕都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