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船沿元春江一路西行,没有要停的意思。
经过一处小镇,岸边挤满了游玩赏月的男男女女。
船上的姑娘们按耐不住向岸上的俊俏小生招手,有那胆大的直接唱起了情歌。
引来欢呼声一片,亦羞红了白面书生的脸。
二人在船上查探多时,一无所获。
因此沐王提议早些打道回府,裴汀兰摇头向水面一指,“这船吃水线不对。”
沐王不以为意道:“有何不对,载了上百号人的大船可不就是这样么。”
裴汀兰抛给他一个“不与傻子论短长”的眼神,转身向下面一层走去。
这艘花船极大,分为上下两层,上层视野开阔因而挤满了人。
下层主要是供客人休憩的房间,明显安静的多。
几乎所有的房间都关着门,偶尔有充满激情的呻吟声飘出,裴汀兰不由地加快脚步。
耳根子泛起一丝浅淡的红晕,身后的沐王瞧见不禁失笑。
一向高冷的裴小姐竟然也会害羞,真乃稀奇事。
“咱们还是走吧,打扰别人快活容易遭雷劈。”他快步追上裴汀兰在她耳边道。
裴汀兰不理他,眼睛却盯着脚下的甲板,其中一块有些松动,下面似乎有东西。
不等她蹲下查看,沐王比她更先一步行动,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就要插入甲板缝隙中。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雪白的大脚,悄无声息,二人俱是一惊。
顺着那双脚往上看去,只见来人一袭火红锦袍,上绣大朵妖娆的曼陀罗花,乌发如瀑披散在肩头。
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一双黑瞳似古潭,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沐王手中的短刀。
“沐王殿下这是准备拆在下的船?”
沐王瞧此人的装扮有些眼熟,一时没想起来在哪见过,见他认识自己,心中对甲板下的东西愈加好奇。
也不答话,手中的短刀仍旧插向甲板缝隙。
一旁的裴汀兰见状,不动声色地挪步挡在沐王身前,防止此人偷袭。
景乔撇撇嘴,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扇子,“唰”地打开轻轻扇着风,冷不丁一根飞针从扇中飞出,直奔沐王握短刀的手。
他出手极快,裴汀兰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那飞针奔向沐王,只能惊呼一声“小心”。
飞针当然没有击中沐王,甲板被撬开的同时,飞针亦被一柄利剑挡开。
一直隐藏在暗处保护沐王和裴汀兰的苍龙果断出手,然后利落地收剑入鞘,转头看向一脸悠闲的景乔。
“公子暗箭伤人未免太不厚道。”
景乔耸耸肩不以为然,“你哪只眼睛见我暗箭伤人了,我明明是正大光明的出手。”
苍龙听罢瞪他一眼,又向裴汀兰点点头。
裴汀兰知道苍龙是煜王的人,方才心中提起的那阵紧张顿时消失,不过视线却没离开景乔手中的扇子。
她见过苏九歌做的手弩,一眼看出这扇子与手弩材质相同,且做工像出自同一人之手。
难道眼前这位红衣公子认识九歌?她心中有些疑惑。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景乔对她一笑道:“在下景乔,与九爷是朋友。”
裴汀兰恍然大悟般抱拳道:“久仰,久仰。”
那日在小昆山上她听顾蔓萝多次提起过景乔,原来这便是令公主念念不忘的‘景公子’,果然生得好模样。
听景乔自报姓名,沐王这才想起那日在小昆山下湖边与几个女子嬉戏的男人,当日隔得较远没能看清长相。
只隐约记得那人穿着打扮骚包得很,看着不像正经人。
此刻更是义愤填膺,扔下手中的短刀,站起身指着景乔的鼻子道:“原来是你!把我五妹迷得五迷三道的家伙……”
他不提顾蔓萝还好,一提起来景乔便想起那日的情形,心中一阵恶寒,拔腿就跑。
生怕顾蔓萝正隐藏在船上的某个角落突然蹦出来纠缠他。
开溜之前还不忘对沐王道:“这下面的东西殿下看过了,记得把甲板安回去,否则在下不介意去沐王府讨银子。”
听完裴汀兰和沐王去花船查探的经过,一行人已经回到煜王府。
“汀兰你是说那花船的主人是景乔?”苏九歌显然十分吃惊。
裴汀兰点点头:“景公子是这么说的。”
苏九歌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这个信息,她一直以为景乔只是天香楼的常客,是一个不缺银子的富贵闲公子。
现在却得知人家是天香楼的老板……
花船的老板是景乔,偌大的天香楼总不可能租船用,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天香楼也是景乔的。
难怪第一次去天香楼时那莺莺姑娘对他毕恭毕敬,自个儿的老板能不恭敬么。
可是天香楼的老鸨看上去并未对景乔另眼相待,苏九歌心中有些难以接受。
总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两人当初日日鬼混在一处,不知去过多少回天香楼,因为偷了王府的半个库房,苏九歌曾多次大方地请客。
景乔在天香楼的酒水吃食甚至是包姑娘过夜的银子,都是她出的。
现在却发现人家是老板,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也不过如此。
苏九歌的脸色变化并没能逃过顾庭轩的眼睛,见她半晌无语,便知她心中郁结。
正要开口安慰几句,却听苏九歌怒道:“王爷是不是早就知道?”
虽说是疑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方才听完裴汀兰和沐王的描述,顾庭轩的神色半分变化都无,显然对于景乔的身份他丝毫不吃惊。
顾庭轩点点头,证实了苏九歌的猜想。
“那为何不告诉我?”眼睁睁看着她像个傻子似的白花钱。
“早提醒过你。”顾庭轩有些无奈,自己显然是被无辜迁怒了。
“你没说他是青楼老板!”
苏九歌心中的怒意更盛,顾庭轩总是让她离景乔远一点,却从未言明原因。
在她看来那不过是煜王瞧不上她在外头交的朋友,是对景乔的偏见,是对她与外头的男人交往过密的警告。
顾庭轩比苏九歌想象中的更了解她,知道她并不是吃惊景乔的真实身份,而是生气自己被蒙在鼓里。
“花的都是本王的银子你心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