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歌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有男人给自己绾发。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顾庭轩。
她忍不住悄悄打量镜子里那双正在给自己绾发的手。
骨节分明,纤长白皙,却不显瘦弱,绾发的姿势好看极了。
在自己手中怎么都不听话的乌发到他手里仿佛有了魔力,乖乖变换着形状。
注意到她停留在自己手上的目光,顾庭轩勾了勾唇。
“喜欢看就正大光明地看,何必躲躲藏藏。”
“嘁,王爷哄女人的招数还挺多。”
苏九歌从镜子里挪开眼神,面上有些不自然。
绾好发髻,簪上一根碧玉银簪,在她额头轻弹一下无奈道:“没良心的小东西,本王只给你一人绾过发。”
苏九歌站起身拍拍衣裙,抬头看一眼顾庭轩,“王爷的手法可不像是第一回做,难不成平时都用青雀练手?”
对于苏九歌不着调的跳跃思维,顾庭轩感到伤神不已。
陪她到半夜不说,一大早又巴巴地跑来听雪苑,是为了谁?
人家不仅不领情,还编排他。
偏偏这个女人就是有本事让他无可奈何,就比如现在,突然扑到他怀里又是为何?!
苏九歌只是想表示一下感谢,因为她看到院中正停放着一口上好的棺材,应当是他命人准备的。
她紧紧搂住顾庭轩的脖颈,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谢谢”。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咱们煜王内心的郁结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没出息,顾庭轩暗中腹诽自己。
手上却将苏九歌抱紧一些,难得她愿意主动投怀送抱,能多抱一会儿是一会儿。
“哟,咱们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三哥三嫂恩爱了。”
沐王、裴汀兰和顾蔓萝三人走进听雪苑便见到那两个抱在一起看上去难分难舍的人。
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互相交换眼神,并充当吃瓜群众。
苏九歌听到沐王的声音,手上慌忙松开顾庭轩,却被他紧紧箍住不放。
“放手。”
顾庭轩似没听到,眼神警告地看向沐王。
“得,要不咱们先走?三哥不高兴了。”沐王嘴上这么说,脚下却动也未动。
苏九歌背对着他们,光听声音都能猜到这三人的神情。
心中一急,抬脚碾在顾庭轩的脚上,这才得以脱身。
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去招呼沐王等人。
顾庭轩轻笑,似初次捕猎成功的小狼崽子,一脸得意。
沐王心中直呼看不下去。
众人在听雪苑给翠雪置上简单的灵堂,府中的下人们接二连三来上香祭拜一番,至傍晚时分装殓入棺。
因翠雪乃是溺水而亡,尸身经过泡水极易腐烂,于是并未依照天齐风俗停放三天。
墓地是玄武选的,在城东一处桃园边上,依山傍水,是块风水宝地。
翠雪在时曾与玄武来游玩过一回,如今虽说是秋天,风景依旧秀丽。
来年春天,必然鸟鸣阵阵桃花灼灼,热闹非凡。
苏九歌对此处很满意。
那只暗器坠仍旧戴在翠雪身上,作为陪葬。
除此外,苏九歌亦精心挑选了一些样式特别的金银玉器作为陪葬。
盖棺入土后,墓碑上依照玄武的意思,写的是“爱妻姚翠雪之墓”。
一壶琼花酿洒在墓前,苏九歌呢喃道:“雪儿,姐姐送你最后一程,愿你早登极乐,下一世投生个好人家,为自己而活。”
下葬时丞相府的人也都来送了翠雪一程,包括丞相夫妇二人,梅氏更是伤心不已。
她平时待翠雪极为亲厚,中秋前一日还活蹦乱跳的丫头,眨眼间便长眠地下,让人怎能不悲痛。
心中又怕勾起苏九歌的情绪来,悄悄躲到一旁淌眼抹泪。
苏哲跟在梅氏身旁低声宽慰,“那丫头好性儿,无论到哪都讨人喜欢,夫人不必太过伤心。”
日暮降临,墓前只剩下苏九歌、顾庭轩、玄武及沐王等人,玄武想留下守三日,苏九歌应允。
其余人等返程,往煜王府去。
苏九歌这才想起询问沐王和裴汀兰昨日去花船探查之事。
昨日酉时,他们二人准时登上天香楼的花船。
上去才知这花船上除了恩客便只有天香楼的姑娘。
幸好裴汀兰提前向苏九歌取过经,取的是女扮男装之经。
见面时还被沐王好一番打趣:“裴小姐作如此装扮,莫非也想尝尝天香楼姑娘的滋味?”
裴汀兰冷着脸道:“有何不可?世人可曾规定女子不能喜欢女子?”
一句话把沐王惊得说不出话,天齐民风还算开化,富贵人家的公子豢养小倌儿不稀奇,公主养面首也平常。
可从未听说有哪家的小姐养花姑娘……
一时间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裴汀兰,眼中尽是困惑。
裴汀兰不禁觉得好笑,市井传闻沐王殿下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是出了名的草包纨绔。
长这么大从未有过任何政绩,脏活累活有哥哥们顶着,凡事不关己则高挂起。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好半晌沐王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你不会喜欢我三嫂吧?”
裴汀兰:……
她就不该逗这个傻子,还是办正事要紧。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将沐王拎到一边,自己四处打量这艘花船。
船头有姑娘在弹琵琶,还有人在低吟浅唱着婉转悠扬的曲子,船在水面上慢悠悠地前行,划过一圈圈涟漪。
一阵风吹来,胭脂水粉的味道混在其中,拂面而过。
船舱里有迫不及待的汉子搂着怀里的姑娘一亲芳泽,动手动脚,引得惊呼连连。
裴汀兰扮上男装摇身一变成为一个面容冷峻的翩翩公子,有不少姑娘暗中打量她。
有那胆大的想上前搭讪,都被她冷冷的眼神击退。
还有那贼心不死的,路过她身旁,悄悄丢下手帕,盼她能拾起归还,趁机说上话。
偏偏裴汀兰视而不见。
帕子都被她身后的沐王拾起,还给姑娘们,并趁机摸摸小手,揩一把油。
沐王生得俊俏潇洒,可他今日偏生把自个儿打扮成了花枝招展的蝴蝶一般。
且言行浮夸,与那青楼浪荡子别无二致。
自然不如面容清冷的孤傲“公子”裴汀兰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