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皇宫大内已戒备森严，巡逻的人手比平时多出几倍，且不许任何人随意走动。
宫女太监们无不噤若寒蝉，时刻忧心自己个儿的脑袋不保，有那胆小的跪在佛堂外头不住的磕头，只求一切安然无恙，能平安见到明日的太阳。
顾庭轩赶到宫中时，出来迎接的是禁卫军统领管骏。
“殿下请，陛下已等候多时。”
半个字的废话也没有，管统领一身戎装向顾庭轩行礼，神情严肃，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此时此刻，即便不知发生何事，顾庭轩也猜到必然是了不得的大事，因此没多问，暂时压下心底牵挂苏九歌安危的焦灼感，一言不发向前走。
自中秋过后，皇上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又加丧子之痛，精神愈发不济，已连续多日未曾上朝，若非能动摇国本的大事绝不露面。
看今日这般情形，难道是大虞出兵了？
大虞近年来国力日渐强盛，已具备与天齐一战的实力，且虞帝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向北边扩张，之前的兵器一事八成是初步试探。
反观天齐竟有衰颓之势，虽说太子能力尚可，却没用在正道上，私通他国不说，更是不择手段地大肆敛财，全然不顾及百姓疾苦。
这样下去，若大虞当真来犯，天齐未必就能稳赢。
若是战火起，皇上不是应该立刻召集文武百官上朝议事，商讨御敌之法吗？为何反倒增加皇宫的守备呢……
顾庭轩的思绪不知飘到何处，忽听管统领的声音传到耳畔，“殿下，到了，您请进。”
一抬头，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扇雕着仙鹤的木门。
心思流转间只顾跟着管骏走，未曾留意，只以为他们是去往皇上的寝殿，不成想来的却是御书房。
不等他抬手，那木门已“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露出薛公公那张满是褶皱却慈善非常的脸。
“殿下，您总算来了。”
见到顾庭轩，薛公公眼神一亮，转而眼中已蓄满泪水，他忙撇头拿袖子猛揩一把。
跟在皇上身边浸淫官场多年的薛公公，什么没见过，波诡云谲的宫廷风波也经历过不少，早已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
这样失态的模样是顾庭轩从未见过的，心中顿时有些不安，急忙向书房内走去。
屋内燃着两盆炭火，烧得正旺，顾庭轩携着一阵寒风入内，冷暖一交替，鼻尖瞬时冒出薄汗。
薛公公忙上前接过他脱下的披风挂到床边的架子上。
“父皇！”
“臭小子，来了——”
御书房内有一张矮榻，皇上正斜倚在上头，见到顾庭轩他唇边漾出一丝笑容，往日炯炯有神的双目满是灰败之气，似已在弥留之际。
“父皇，宫内发生何事？”
跪在矮榻旁，顾庭轩声音有些哽咽，苏九歌下落不明，父皇又这般模样，饶是再冷静自持之人，也无法继续保持冷静。
“坐——”
皇上抬手摸了摸顾庭轩的头，动作轻缓，像是没有力气，又像是万分不舍，带着些许茧子的大手搁在他头顶良久方挪开。
用下巴点点矮榻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话。
“梓安，茶。”
梓安是薛公公的名字，皇上已多年不唤他名字，薛公公闻言愣了一瞬慌忙低头应道：“哎，这就来。”
不多会儿他便捧来一盏茶奉到顾庭轩面前。
“陛下最爱的庐山云雾，特意给殿下留的，您尝尝。”
皇上这副样子，必然是受了大刺激，顾庭轩心中焦躁又忧心，想立刻马上知道发生何事，想替父皇分忧，想做的事有很多，却什么也不能做。
只能乖乖接过茶盏，轻轻抿上一口，茶味微苦却回甘，他不自觉地捏紧手中的茶盏，抬头看向榻上之人。
“臭小子，喝个茶怎么一副要哭的模样，还是这么没出息。”
皇上嘴上嗔怪，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好似怎么也看不够。双目已不复往日神采，却仍能一眼看透他。
“轩儿还是像你母亲多一点，用不了多久，朕便能去见她了。”
“父皇！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胡话来！”
将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顾庭轩面色微愠，眼白泛红。
“脾气还是这么臭……”
皇上忽然笑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幸亏你已经娶了媳妇儿，否则就你这臭脾气怕是要孤独终老。”
一旁的薛公公道：“陛下这话可从何说起，整个京城不知有多少姑娘排着队想嫁给殿下呢。”
“咳……咳咳——”
皇上听完突然咳个不停，双颊因咳嗽而红似血，眼角不停流泪，顾庭轩慌忙起身给他顺气，薛公公在旁边又是递帕子又是递水，好一阵忙乱。
待一切平静下来，皇上收起方才同顾庭轩玩笑的语气，正色道：“朕今日召你来，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顾庭轩隐约猜到几分，心中乱作一团，不知自己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的神色变化自然没能逃过皇上的眼睛，虽说皇家与普通百姓家不同，他们先是君臣然后才是父子，可是知子莫若父，皇上比顾庭轩自己更清楚他想要什么。
“不必紧张，朕自然不会逼你干不愿意干的事。梓安，把东西拿过来。”
“是。”
薛公公绕到书架旁，从左边数中间第三格上面搁着一件青铜鼎，挪开鼎露出一个暗格，只见他略微摸索片刻，暗格便弹开了。
接着从暗格中取出一物放到顾庭轩面前，“殿下，您千万要收好。”
顾庭轩低头一看，是个用黄绸包着的紫檀木盒，他在木盒四周摩挲一番，盒子没上锁却打不开。
“父皇，这是——”
“给你的东西，等朕走了你再打开。”皇上看着那个盒子，目光幽深如井，似陷入过去的回忆中一般。
“朕知道你心中定然有很多问题想问，什么都不要说，回去吧。今日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插手，记住了吗？”
“父皇，儿臣……”
“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许插手，朕问你，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