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蔓萝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皇上的胳膊,同他道别,并一直送到大门口。
“父皇千万要保重,不要太过劳累,明日儿臣再入宫请安。”
“好,父皇等着。”
小太监们抬着辇與出门,门口的马车已等候多时,丞相苏哲正笔直地立在那里。
皇上笑斥道:“老东西找朕有事?”
苏哲亦笑答:“没事,就想听你说说话,还能骂人我就放心了。”
两人默契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皇上踩着矮凳上了马车,薛公公紧随其后,临走前他忽然撩起车帘叫住顾蔓萝。
“蔓蔓,父皇希望你这辈子都能随自己的心意生活,不为任何事忧心。”
顾蔓萝一愣,父皇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说这些,让人怪不安的。
她扬起灿烂的笑容回道:“有父皇在,女儿从未忧心过什么,以后当然也一样。”
皇上点点头,放下车帘,打道回宫。
马车一离开,顾蔓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对苏哲道:“苏伯伯,父皇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总觉得他很反常。”
苏哲神色平静道:“别多想,陛下只是在宫里闷,借机出来热闹热闹。”
“三哥,你也这么觉得?”顾蔓萝转向顾庭轩,盯着他的眼睛。
顾庭轩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出神,久久不语,只点了点头“嗯”一声算是回答。
“哎,怎么从方才起便不见大哥人影,都没出来送父皇,四哥忙着洞房,他又忙什么呢。”
从顾庭轩口中没得到有用的信息,顾蔓萝迅速转移了话题。
她上面有父有兄,从小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唯一受过的苦只有幼年时皇后的虐待,总的来说算得上不知人间疾苦。
可她不是傻子,懂得看人眼色。
父皇、苏伯伯、三哥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还有太子,自从娶了柳如烟做侧妃就极少露面,有传言称他最近迷上了修道炼丹,躲在府中潜心研究,一心想要得道成仙。
朝中初次出现这种传闻时,皇上曾怒斥过太子,并命人压制传言,后来反而愈演愈烈。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顾蔓萝是一百二十个不相信。
若要问她此生最不喜欢的人是谁,头一个是皇后,第二个便是太子,哪怕他是她的亲大哥。
她甚至私下里并不唤他“大哥”或“皇兄”,而是同别人一样称他为太子。
只因为她早就看清了太子的真面目。
明明是佛口蛇心的人,偏偏最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惯会做表面功夫,背地里却是满腹的男盗女娼。
幼年时,她躲在御花园里的假山后头玩耍,曾亲眼见到太子在柳树下玷污一个长相俊俏的小宫女。
那小宫女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未到及笄之年,拼命地挣扎、哭喊、求饶。
可是太子充耳不闻,按住那宫女撕破衣裳只顾自己快活,行事粗暴,令人作呕。
那一幕,时隔多年仍旧深深刻在顾蔓萝脑海中。
每一次见到太子便会想起那日他暴戾又癫狂的模样,与平时在人前故作温雅的样子迥然不同。
后来她还特意命人去打听过那小宫女的情况,本想把人调到自己宫里随身伺候,好歹给她一点庇佑,助她脱离魔掌。
可是宫里的老嬷嬷回说那宫女行为不检点,小小年纪便与侍卫私通,早已被乱棍打死,尸体扔到乱葬岗喂野狗了。
为此,她曾夜夜噩梦,不得安眠。
最后还是顾庭轩发现她不对劲,精神不济,食欲差,瘦得厉害,接她出宫住了一段日子才渐渐好起来。
从那以后她便偷偷留意观察太子,发现他经常故伎重施,先强占宫女,再安个罪名赐死,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既满足自己的私欲又不留后患。
最出人意料的是,太子玷污的那些宫女身份都非同一般,个个是官家女子。
只因皇上无心选秀,多少想送女儿进宫当娘娘的都未能如愿,于是一届又一届的秀女们做了宫女,到一定年纪再被放出宫。
皇上平时治下还算宽容,但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宫女与侍卫私通,一旦发现,全部处死。
那些女子被赐死后太子便命人准备厚礼和金银,亲自登门求见女子的父亲,以爱慕者的身份。
先是表明自己有多么喜爱此女,曾诚心求娶,奈何明月照沟渠,未能得到她的青眼,心中十分遗憾。
如今听说此女在宫中遭逢大难,与人私通香消玉殒,心下怅然,因此亲自登门慰问她的父母家人,望节哀,切莫想不开。
同样的方法,屡试不爽。
借此笼络人心,获得了不少朝廷命官死心塌地的拥护,稳坐太子之位。
可怜那些女子的父母,一心以为女儿不自爱,与人苟且,如今落得个尸骨无存,丢尽祖宗颜面。
多亏太子殿下重情重义,不计前嫌,不仅帮忙掩盖丑事还慷慨解囊给了丰厚的补偿。
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那可是太子殿下,是未来的皇帝。
于是个个死心塌地,恨不能肝脑涂地,生怕辜负太子的拳拳之心。
也是从那时开始顾蔓萝才知道太子究竟有多沉迷权力,所以他断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修道炼丹上。
不是没想过揭穿他的真面目,可他到底是父皇亲生的,犯了错最多不过是根据严重程度给予应有的惩罚,不会要他的命。
那些女子算是白死了。
那些女子的父亲们同朝为官有的甚至彼此熟识,后来又共同投在太子门下,难道不曾私下闲聊到这些事吗?
人要脸树要皮,事实就是如此,而且家丑不可外扬,他们只想抹去那不堪的过往,因此太子曾做过的恶事至今未曾暴露。
或许那些官员已经隐约知道真相,但是牺牲一个女儿换来太子重用并不亏本,因此选择装傻也未可知。
装睡之人岂能叫得醒。
顾蔓萝收回思绪,心中有了主意,恰好此刻沐王重新回到席上,与他道别后她便悄然离开。
话说回皇上的马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沐王府,车内已经乱作一团。
忍耐多时的一口鲜血“哇”地吐出来,薛公公捧着满手是血的帕子带着哭腔嚷道:“陛下,您可愁死老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