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陛下的面竟敢唤废后的闺名，这般执迷不悟的太子把越贵妃气得全然忘了平日的端方仪态，怒火攻心直接破口大骂。
若不是陛下还在，她真想拧住这逆子的耳朵问问他究竟在想什么，意欲何为。
反倒是皇上异常平静，对太子的话无动于衷，似乎全然不在乎此事。
越贵妃暗中小心翼翼地观察皇上的神色，心中一阵颤栗，她实在看不透陛下的心思。
这件事与自己脱不了干系，陛下虽然严厉处置了皇后，可说起来到底是桩丑事，会不会因此迁怒于朝儿？
当母亲的为了救自己的儿子，什么都豁得出去，哪怕是要她的命都行。
宫里人人都说越贵妃最是耐得住寂寞，性子平和温柔，从不苛责宫婢，更不会耍心机手段争宠，是个大好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为妃多年早已不是从前的无知小白花，只是性子使然不屑于用那些龌龊手段博取皇上的关注罢了。
她早就发现皇后品行不端，与外男有染，便偷偷藏下证据，并非想用此扳倒皇后，只是世事无常，谨慎些总是好的。
在察觉顾庭朝越走越偏之后，当即决定斩断他与皇后之间的来往，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毁了。
因此她立刻将皇后与外男有染的证据交给了皇上，惹得龙颜大怒，当日便下旨废后打入冷宫。
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与之有染的外男竟然也包括顾庭朝。
真是作孽啊！
她谨言慎行地活了几十年，处处严格要求自己，遵礼守德，却没能教导好自己的儿子。
“陛下，朝儿口无遮拦言行无状，臣妾一定好好教训他，还请陛下多多宽宥。”
越贵妃“噗通”一声跪倒在皇上面前，以头抢地，心底万分沮丧怨恨自己无能，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为儿子求情。
“宽宥？那爱妃便说说朕该如何宽宥于他？”
在她磕了几个响当当的头之后皇上才缓缓开口，语气不辨喜怒，平淡而冷漠。
一旁的太子跪坐在地梗着脖子道：“母妃不必假惺惺替儿臣求情，今日之事全都拜您所赐，无论您怎么做都无法挽回。”
皇上冷笑道：“既是如此，那你说你待如何？”
“儿臣方才已经说过，求父皇原谅茵茵。”
“混账！”皇上的满腔愤怒到底还是没忍住，彻底爆发。
飞起一脚踹到太子胸口，“朕已忍你多时，左一句茵茵右一句茵茵，如此乱伦不知廉耻，你将朕和你母妃置于何地？！”
这一脚用足了力气，太子以手肘撑地才得以堪堪稳住身形，眼中却无丝毫认错后悔之意，怒目而视。
“儿臣没有错！是父皇错了！”
“父皇不爱茵茵，却用皇后之名困她一生，她没有自己的孩子，却要帮别人养孩子，身居高位却未曾得到您的一丝真心，父皇才是真的残忍！”
皇上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高高举起的手指抖个不停：“住口！”
“儿臣偏要说！这些话儿臣憋在心里许多年，从认识茵茵的第一天起到现在，十九年了。”
越贵妃扑过去紧紧抱住太子，大哭道：“朝儿，别再说了，好好给你父皇认个错，你父皇宽宏大量一定会原谅你的，母妃求你……”
“你放开他让他说，朕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名堂来，今天他不说完不许离开长幽殿半步。”
皇上的倔脾气也上来了。
“说就说，我顾庭朝既然敢站在这里就没打算再唔唔唔……”嘴被越贵妃死死捂住，一个劲儿地摇头。
太子挣扎着掰开越贵妃的双手，推开她，“这些事与母妃无关，回您的翠微宫去吧，儿臣知道您爱父皇，可是儿臣也爱茵茵，从十一岁起至今，从未变过。”
“你……”
一语既出，越贵妃瞪大了双眼，惊诧万分。
她竟不知自己唯一的儿子这般情根深种，怎么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寻常人家的庶子爱上嫡母必会遭世人唾骂，更何况是皇家。
越贵妃带着复杂的心情转头看白茵茵，却发现她也在看自己，眼神戏谑，似乎在嘲笑她这个母亲当得不称职。
他们母子二人之间的隔阂由来已久，说来也怪，她总觉得顾庭朝心思深沉，不够善良，心底里多少有点怕他，因而他们不算太亲近。
他身边女人众多，从未见过他将哪个女人放在心上，包括太子妃唐婉柔。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薄情寡性的，视女人如衣服，喜新厌旧，万万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屋内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气氛中，薛公公盯着皇上，皇上盯着太子，太子盯着白茵茵，白茵茵则盯着越贵妃。
几人神色各异，都僵在原地以眼神交流，最后还是太子率先打破沉默。
“儿臣想问问父皇，既然您不爱茵茵，何不放她自由？只要父皇一句话，儿臣保证带她远走高飞，永远不再出现在京城。”
“只要父皇肯答应，儿臣别无他求，什么都可以不要，包括这太子之位，您不是一直喜欢老三吗，儿臣愿意拱手相让！”
这回他语气软了几分，不似方才那般冷硬，甚至向前跪走几步来到皇上脚边，抬头望向他，眼中盛满哀求。
皇上沉默半晌突然嗤笑道：“虽然你罔顾人伦，不过书倒是没白读，这是打算先礼后兵？若朕不答应，你接下来准备如何？”
太子一愣，转而柔声道：“儿臣会一直求到父皇答应为止。”
“哦？是么，你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皇上冷笑。
“那是自然，所以还请陛下早些决定。”
再抬起头时，顾庭朝眼中已然没了半分真诚，只剩阴鸷和狠戾，似笑非笑地看着皇上。
一旁的薛公公神色大变，慌忙张开双臂挡到皇上面前，“大殿下想干什么？”
听到“大殿下”三字顾庭朝嘲讽地勾了勾唇，道：“你倒是条好狗。”
下一瞬，只听口哨声起，不过眨眼的功夫薛公公已然断了气，脖颈被人划开一条口子，鲜血汩汩冒出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