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安——”
皇上惊呼出声,慌忙抱住薛公公向下滑落的身体,鲜血瞬间染红他的外袍,触目惊心。
“陛……咳咳——”
口中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眼泪自薛公公满是皱纹的脸颊滑落,双眼紧紧盯住皇上最终没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头歪向一侧咽了气。
那双常年慈祥温厚的的眸子再也不会亮起。
皇上又痛又怒,狠狠剜一眼顾庭朝,目眦欲裂,斥道:“你这畜生!”
他再顾不得什么帝王之态,搁下薛公公便要冲向前揍顾庭朝,未等起身一柄明晃晃的剑已横在颈上。
一直跪在地上的顾庭朝大笑着站起身,不屑地瞟一眼薛公公的尸体道:“不过是一条狗而已,也值得父皇这般悲痛?”
须臾之间屋内形势已然天翻地覆,薛公公丧命,皇上被人制住,越贵妃呆坐在原地,似乎深受打击。
那些在心里反复斟酌想要说给皇上听,想要替儿子求情的话她哪还有脸再说,竖子执迷不悟,实在该死。
她哀恸地转头看顾庭朝,“你这不孝子难道想弑父不成?还不快让人把剑放下!”
顾庭朝冷笑不迭,咬牙愤恨道:“母妃心里果真只有父皇,今日我便要让你看看他是如何一败涂地的,我要夺走他所在意的一切,就算他跪下来求我也无济于事。”
“你这该死的混账,我越家祖上是造了什么孽啊,才有了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
越贵妃痛哭流涕,已然心若死灰,今日她只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今儿长幽殿可真热闹,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说话的是白茵茵,只见她起身走到执剑之人面前抬手轻抚他的脸,赞道:“干得不错,不枉本宫往日里疼你一场。”
也不知是夸此人杀薛公公杀得好还是用剑指着皇上干得漂亮。
执剑之人是一高大男子,原本以黑纱覆面,被她这么一摸,黑纱滑落露出本来面目,面庞白净无暇,是个英俊公子。
“穆……”皇上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穆戎祁手腕用力,泛着冷光的剑刃顿时划破皇上的皮肤,血丝渗出,他神情漠然道:“是我,陛下很惊讶吧?你下旨抄家之时可曾想到自己会有今日?”
不怪乎皇上惊诧,数日前便听闻宣平侯世子突发恶疾而亡,府中曾大办丧事,抄家之时念及此事他甚至免了穆氏一族幼子的死罪,只以流放处置。
没想到他不仅没死,还跟白茵茵和顾庭朝勾结在一块儿,还杀了薛公公。
早早以假死脱身,可见穆家蓄谋已久!
皇上重新坐回椅子上,到底是帝王,短暂的惊讶过后已然恢复平静,全然不在乎颈间那把如影随形的剑。
“宣平侯贪墨巨额饷银,你穆家会有今天全都是咎由自取,朕放过老弱妇孺和未成年的小儿已是法外开恩。”
“我穆家世代在朝为官,劳苦功高,即便有错也不至于抄家灭门,为何你要赶尽杀绝?可见你根本不配为君!”
他眼中盛满恨意,神情已然扭曲。
顾庭朝适时出来煽风点火:“那日本宫留你在府中用膳并邀你共谋大计,你曾犹豫纠结多时,现在如何?是否后悔没有早一点追随本宫?你放心,过了今日,我和茵茵都不会亏待你。”
话音未落,忽闻箭矢破空之声传来,顾庭朝一把拉过白茵茵闪到一旁,躲开攻击。
又有两支箭从外头射来,直奔穆戎祁的手臂和后背,他以剑相击,箭断成两截噼啪落地。
“竖子小儿竟敢挟持陛下,当老夫是死的吗?”
随声而入一人,银盔银甲,大踏步走到众人面前,手中长戟“噹”一声磕在地上,地面都跟着颤三颤。
众人闻声侧头,来人竟是丞相苏哲。
见多了苏哲作文官打扮,今日再见他戎装加身,仿佛仍是战场上英姿飒爽的苏大将军,皇上心中不禁感慨良多,他手中那把方天画戟,曾令无数敌国将士胆寒。
让雄鹰窝在小小的朝堂之上与一众文官斗智斗勇,勾心斗角,实在憋屈了。
“阿哲,你来了。”皇上笑。
苏哲自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别笑了,比哭还难看!当老子的竟然被儿子逼到这地步,老顾,你当真是老了。”
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手帕扔过去,“擦擦,满脖子血怪难看的。”
皇上接过帕子,“苏将军教训的是。”
“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苏相。”顾庭朝向前一步,双手抱拳行了个虚礼。
苏哲冷冷睨他一眼,转头对皇上道:“你且歇着,今日老夫替你教训教训你这废物儿子。”八壹中文網
说着,手中长戟直指顾庭朝胸口,却在中途被一人拦住,方天画戟和剑刃碰撞在一起,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穆戎祁跳出来挡在顾庭朝面前,“苏伯父,您是九儿的父亲,晚辈不愿与您动手,今日之事与您无关,不如就此罢手。”
“闭嘴!谁是你苏伯父?你竟还有脸提我女儿。”
看到穆戎祁,苏哲的怒火便从心底直冲向脑门,正好,今日可与他一并清算之前在凤栖宫给苏九歌下药一事。
那件事苏九歌从未提过,他却知晓,毕竟顾庭轩一向很怵他,自是知无不言。
先前听闻穆戎祁染恶疾身亡时,他曾在心里遗憾不能亲手替女儿报仇,既然这小子假死,那再好不过。
削他!
说到做到,苏哲身形一晃,长戟在穆戎祁面前虚晃一枪,反手却刺向不远处的白茵茵。
此举惊得顾庭朝和穆戎祁同时奔向白茵茵,一人拉开她,一人用剑去挡戟。
说时迟那时快,苏哲抬左手从靴中抽出一把短刃向前一掷,正中穆戎祁后背,没入寸余。
不知该说穆戎祁轻敌还是他心底始终觉得苏哲对他多少有些感情,从小看他长大,不会下死手。
“你使诈!”他痛呼道。
那短刃柄上有一铁环,苏哲用长戟轻轻一挑,短刃已重新回到手中,甩了甩上面的血迹,道:“小子,你错了,并非老夫使诈,是你蠢。”
“有顾庭朝在还用得着你去救人?此乃一蠢。将后背留给敌人,蠢上加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