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做好摔疼甚至摔伤的准备，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袭来，落地前有人接住了她。
未曾看清那人的面貌鼻端便传来一阵异香，苏九歌的鼻子本就敏感，闻到此异香立刻皱眉，她不喜欢这味道，甚至可以说厌恶。
但人家好歹救了她，不便表现出来，忙站起身闪到一旁，拱手道谢的同时打量那人。
黑衣男子，中等身高，双眸亮得惊人，右眼下有一条寸余长的疤痕，虽然刻意收敛但苏九歌还是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凌厉气势。
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听到她道谢，黑衣人甩了甩衣袖无所谓道：“小事一桩，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说完便上下打量苏九歌。
“姑娘为何深夜跳窗？此举甚是危险。”不知他有没有看清苏九歌脸上的坑坑洼洼，神色如旧却多了几分关切。
跳窗前她试着用水清洗脸上的东西，也不知那些颜料是何物制成，竟洗不掉，只扯下来两条做得十分逼真的伤疤。
是她小看了古人制颜料的能力，当真一点不比现代差，她的脸色现在仍然蜡黄蜡黄的，呈现出难言的病态，既然如此，索性利用这一点给自己作掩护。
“不瞒恩公，小女子是从外地来庸城寻亲的，谁知到了这里才知晓亲人早已过世，带的盘缠也用光了，加之身患有疾，病倒在这客栈里。”
边说边挤出一串眼泪来，抽泣道：“因交不出房钱掌柜的便说明日要将我发卖到农庄里去，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深夜跳窗逃走，这才遇见了恩公你。”
说罢低头垂泪，若是她本来面貌做出这般举动定然是楚楚可怜，顶着现在的脸怕是一言难尽，有些吓人。
她不过是信口胡诌，心里只想快点离开此地，哪知黑衣人听完竟十分同情她这番凄苦遭遇。
“没想到姑娘如此命苦，你我相遇便是老天开眼，既如此，不知姑娘可愿与在下同行？”
苏九歌：？？？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
人倒霉的时候果然喝凉水都能噎死，萍水相逢，为何不能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当个陌生人不好吗？
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黑衣人忙解释道：“在下是个商人，要往南边去进货，姑娘若不嫌弃可同去，在下会付工钱给你，等你攒够了盘缠随时可以离开。”
有这等好事？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么。
苏九歌迟疑道：“如此甚好，恩公真是大义。不过小女子粗手笨脚，不知能为您做何事？”
黑衣人道：“在下有一支商队，不过全是些大老粗，姑娘可负责日常吃喝采买及相应杂事，女人心比男人细，这样也能省些日常花销。”
原来是嫌手下花钱太多，不好明说因此换个人做这些，听上去倒是个不错的理由，然而此人周身散发的气场可不像个商人。
她今夜只怕是才出狼山又入虎穴了，不知此人究竟是何目的，跟他走又有何惧，大不了就是一死。
苏九歌一口应下，黑衣人便带他回了落脚之处，说明日晌午启程前往下一站。
那是一处宽阔的院落，两进两出，在小小的庸城已经称得上奢华，黑衣人将她带到一间偏房。
“姑娘先住这间房吧。”
苏九歌躬身福礼，“多谢恩公。”
“千万别再恩公恩公的叫，在下姓徐名章。”
“多谢徐公子。”
看着苏九歌进了屋，徐章转身离开，并未回房歇息，而是又回到了方才他们相遇之处，一跃而起顺着窗户进入房间。
房内已有人等候多时，见到徐章立刻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参见主公，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公责罚。”
“无妨，先起来吧。”
徐章在房内来回踱了几步，苏九歌用过的粗铁链还在地上躺着，他抬脚踢了踢。
铁链上的锁制式复杂，若无钥匙，普通的锁匠都束手无策，那个女人竟轻而易举打开了。
“郑魁，此事你怎么看？”
“回主公，是小的无能，差点着了那个女人的道，若非您及时拦住她，此刻怕早已不知所踪。”
郑魁便是一路看押苏九歌的壮汉，今夜之事并非他有意设局放人离开，而是真的中了招。
吃过晚饭回房后便昏睡过去，好在他身体壮硕，加之吸入的香粉不多，因而并未睡一整晚，孙、赵二人仍在昏睡。
待他醒来时苏九歌已逃出客栈，他赶到这间房内恰好看到她跟主公一块儿离开，因此并未阻拦，而是等在这里。
这一路他每日晚间扛刀守在苏九歌门外，今夜是唯一一次回房洗漱完毕便昏睡过去，虽说不曾酿成大祸，到底是犯了错难免内心忐忑不安。
徐章久久不语，郑魁复又跪下道：“主公是不是在想这锁的事？是属下疏忽了，这么多天未曾发现那女人会开锁，她每日除了吃和睡，不曾有任何异样。”
“她若一直乖乖跟着你走，也就不配做煜王妃了，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嗯，啊？”郑魁表示有些不理解。
徐章右手虚握食指和大拇指轻捻，皮笑肉不笑道：“顾庭轩何等人物，岂会娶个无知妇人做正妃，何况她爹还是苏哲，只怕这个女人是在扮猪吃虎。我果真与他们苏家人犯冲，有朝一日定捻死他们全家。”
郑魁：“隔壁那两个如何处置？”
“留之无用，杀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郑魁起身往外走。
“等等。”徐章忽然想起一事，“听说她们一个是宣平侯世子侧妃，一个曾是顾庭轩的小妾？”
郑魁回身答道：“属下命人查过，据说是宣平侯世子染恶疾暴毙后她便逃走了，也因此躲过抄家流放的罪责。至于另一个，是被煜王府赶出来的。”
“哦？”徐章听完顿时来了精神，“有点儿意思，人暂时先留着。是时候该给顾庭轩送个信了。”八壹中文網
“主公希望小的怎么做？”
徐章招招手示意郑魁凑近些，低声耳语几句，完了吩咐道，“此事要快，派个靠得住的人去办。”
“还有，有尾巴一路尾随至此，明日我们要出城，你暗中找机会把那尾巴砍了。”
“是！属下一定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