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景乔,大虞现任皇帝。
时光如流水潺潺,一晃我与她已相识十年。
初见那日的情形恍如昨日,有时我在想,若当时没理她,会怎么样?
那日,阳光和煦,云高风清,我赤足走在大街上,这条街我已独自行走过多年,十年如一日地无趣。
迎面见到一姑娘,淡紫衣裙,乌发如云,漆黑的双瞳如林间小鹿般灵动,一下子就吸引了我全部的目光。
她手里举着根糖葫芦,呆呆地望着我,我微微勾唇,与她擦肩而过,走过的风带起她的裙裾飞扬。
我很想回头去问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曾婚配。
但是我忍住了,因为她跟上来了。
要不要停下等等她呢?我心想。
我是青楼老板,她会不会嫌弃我?
心思流转间手比心更快一步,我扣住她的腰把人抵到了墙角,她愣愣地望着我,手里的糖葫芦滚落在我脚边。
我很清楚,我的容貌对女人有致命的诱惑力。
从她的眼神看得出,她喜欢我这张脸。
“说!为何跟着我?”我故作冷漠,语气严厉。
“是你勾引我。”她脱口而出,接着似乎有些懊恼,“看你没穿鞋,怕你感冒。”
她的说话方式有些奇怪,包括在之后的交往中,她经常冒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话语,不知为何我却都能听得懂。
或许这就是缘分。
可我们之间又少了些缘分。
我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手指从她唇上擦过,动作言语都很轻佻。
“你喜欢我?”
她直勾勾盯着我,笑起来,唇边浮现出两个俏皮的梨涡,“现在是你在调戏我,莫非,你是狐狸精?”
我哈哈大笑,这姑娘真有趣。
别的姑娘无缘无故被陌生男子摸了脸,早就臊得不行或气得翻天,再泼辣点的该扇耳刮子骂流氓了。
她倒好,还能坦然地笑出来。
望着她干净清澈的眼神,我忽然很生气,我是个生活在地狱里的人,不配拥有这样干净的灵魂。
我放开她,嫌弃地盯着她胸前,“我不喜欢你,太小。”
我的话并没能吓退她,她双手抱胸愤怒地大叫:“我还在长身体!”
气鼓鼓的样子特别可爱,像一只正在吐泡泡的鱼。
她一路跟我到天香楼门口,我暗自告诉自己,若她敢跟进去,这辈子我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
她真的进了天香楼,不顾小厮的阻拦,还换了男装,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
做戏做全套,她竟然还叫楼里的头牌去陪她。
我吩咐老鸨拒绝她,可她不依不饶,拿出两锭黄金坚决要莺莺去陪她。
姑娘是叫到了,可她手足无措地不知说什么,坐在那儿一杯接一杯灌茶。
我看不过去,出面帮她解了围。
“姑娘家来逛青楼,你有那家伙什儿吗?”我问她。
她挑眉瞪我,“你倒是有,可你行吗?”
竟然挑衅我!
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是谁,若没有阅人无数的本事和能力,便不会开窑子。
我拽着她走出房间,在拐角处圈住她,凑近她的脸假装要吻下去。
“要不要试试我行不行?”我蹭了蹭她的鼻尖,动作暧昧亲昵。
她红了耳朵尖儿,眼神有一丝慌乱,嘴上却说:“别人会以为你是断袖。”
“扫兴!”我放开她。
恰好老鸨路过,看我们如此,吓得几乎说不出话。
她顽皮得很,死死抱住我不放,想要坐实我是断袖。
真是幼稚得可爱。
在风月场上摸爬滚打,什么样的姑娘我没见过,为何会觉得她做什么都可爱?我感觉自己无可救药了。
可惜,我还是迟了一步。
那日,若顾庭轩没有出现,没有带她走,我们之间还会发生怎样的趣事呢?
顾庭轩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他。
因为我除了是天香楼的老板,还有一个身份——大虞皇帝的私生子。
当然,我留在上京并非是要做对天齐不利的事,虽然为了母亲的平安,我确实身不由己为某些人传递过消息。
我从不招惹有夫之妇,发现她是煜王妃时,我犹豫了。
我本无意惹惊鸿,奈何惊鸿入我心。
那一丝犹豫并未能阻止我去找她。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在夜里潜入煜王府,潜入她的房间,像个采花贼。
她在哭……
躲在黑暗里哭得伤心。
唉,我在心里长叹一声,终究还是开了口。
一颗软筋散的解药本是举手之劳,私心里想要与她有更深的牵绊,所以我向她要了三个要求。
从此我们开始有交集。
她只字未提被人欺负,我亦装作不知,却在将那主仆二人挂在树上时偷偷点了她们的哑穴。
我们整日混在一起,我带她吃遍上京所有美食,逛遍大大小小的勾栏瓦肆,包括小倌儿馆,还有赌坊、戏楼、书院。
她像个从未出过门的大小姐,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我总在想,或许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才会有那么多好奇和新鲜感。
如今回想起来,那段日子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她从不问我的来历,我也从不问她与顾庭轩的感情,其实我好奇的要命,可我不能问。
一旦开口,便会忍不住想知道更多,甚至想让她离开顾庭轩,来我身边。
我哪里能与顾庭轩比呢?
他是活在阳光下的人,而我有着最最不堪的过去。
他能给她安稳的生活,我能做什么呢?
起初我们一起厮混时她常常骂顾庭轩,骂他王八蛋,骂他没人性,骂他狗男人。
后来,她越来越少在我面前提及顾庭轩。
我知道,她爱上他了。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她开始参与顾庭轩的事务,比如随他一块儿去小昆山查案。
我也因为帮某些人偷偷运送过兵器而不敢见她。
顾庭轩怀疑过我,她不是不知,却装作不知。
即使顾庭轩在她面前点明了我来自大虞,她待我仍如从前,令我十分惭愧,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避开她。
我有一个秘密,一个她不知道的秘密,发生在中秋那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