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宋瑜就要回医院继续做化疗。 邵惟之前答应过替宋瑜的病做参详,宋星语便央他一同去一趟医院。 沪城二医院算是邵惟的老巢,他看了一眼宋瑜病床上的主治医生名字就直接去了医生办公室。 等宋星语帮母亲铺好床,邵惟刚好回来。 “我刚跟宋院长的主治医生聊过,也看过她这段时间化疗后的数据。我们一致认为化疗意义不大,直接手术吧!”
不像其他医生因为害怕承担责任。所以他们只会把所有信息一股脑抛给患者,最后把选择权再交回什么都不懂的家属手上。 邵惟直接下了结论,而且说得笃定,反而给宋星语吃了一颗定心丸。没有别的选择,就只能手术。 “手术的成功率有多高?我记得你之前说我妈这种脑神经瘤不常见。”
“一半一半吧。如果由我主刀,应该能有六成。但我现在不能手术。”
别说相差10%的成功率,就算1%,宋星语都势必要去为妈妈争取更大的生机。 “那你愿意替我妈做手术吗?”
“我本就是为手术台而生。”
这话听着有些臭屁,但从邵惟嘴里说出来又那么合理。 “你愿意就行,我去求梁院长!你知道梁院长现在在哪吗?”
邵惟带宋星语去妇产科找他师父梁岐。 梁院长是妇科圣手,在这个医院30多年接生了超过一万个婴儿,是真正的万婴之父。 不过他此时并没有在办公室,同科室的医生认识邵惟,“你师父去巡房了。应该在17号床。那是他侄女。”
17号病床是个单间,邵惟透过门上的小窗口看见梁院长正在和里面的产妇交谈,产妇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满脸泪水。而她的丈夫站在床边显得愁眉苦脸。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孩子出现了一些问题。但她怀里的孩子面色红润,哭声嘹亮,实在不像有什么病的样子。 过了快半小时,梁院长才出来,见到他们站在门口,一脸吃惊。“你们怎么来了?找我?”
“梁叔叔,我今天是送我妈回医院住院的。邵惟刚和我谈过,我妈的情况需要手术。而他是你们医院这方面手术最好的选择。”
梁院长盯着邵惟,眼里是带着宠爱的责备,他点了点邵惟的鼻子,“你呀。又跟人说大话了吧?你这么说把你们刘主任放哪?”
“我没有说大话。刘主任在脑膜瘤方面的研究确实不如我。”
“你……”梁院长看了一眼四周,还好没有其他医护人员经过。不然这话传出去又得是一场风波,“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走,来我办公室说。”
梁院长在办公室听邵惟汇报完宋瑜的病情以及他设定的手术方案,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提前做了功课?就这方案,肯定不是今天临时想出来的吧?”
“宋院长入院的时候就是我接的,我一直在跟进她的情况,同时做了最新的国内外相关手术资料收集。”
邵惟说得稀松平常,宋星语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她一直以为当初他以为母亲治病做条件只是权宜之计,没想到他一直在默默努力。说不感动是假的,一旦对一个人开始动心,他做什么都被赋予特殊的意义。 “你的方案没问题,你的能力我也相信。但你现在身上还背着处分,挂职在不留本就受非议。能不能上手术台?怎么上?我需要和刘主任商量一下再决定。”
“梁教授,拜托您了。我妈的病搞不好就会死人,我不要好的,我要最好的!您明白吗?”
“小宋,你放心。你母亲和我也是多年老友。不然我不会把我这徒弟交给她。但医院有医院的规定,我必须想个稳妥的办法。你给我点时间。”
宋星语看了一眼邵惟,只能点点头,“那就拜托您了。”
“既然你们在这,刚好我也有点事跟你们商量。”
“是刚刚17号床的事吧?”
邵惟有一个医生应有的敏感。 “是。她是我的侄女叫莫莉,刚生产完不到五天。胎儿39周的时候,我从她的产检报告里看出几项数据明显异常。建议她去拍个胸部X光,片子证明她的胸腔里都是积液,左肺已经完全坏掉。是肺癌晚期,而在此之前除了背痛,她没有任何症状。我们用最快的时间做了引产,孩子生出来很健康。但肿瘤科医生对她的评估是癌细胞已经发生转移,不能手术了。”
“那是什么意思?”
宋星语好像听懂了,但不敢确定。一个刚和自己孩子见面的妈妈马上就要与她告别? “意思是她只能接受善终服务。”
邵惟依然保持着绝对冷静。 “对。这就是我找你们的原因,我们都知道现在对她最好的方案是去临终关怀中心接受善终服务。但莫莉本人及她的老公家人都有非常强的求生欲,可以说不管多大的副作用,多小的效果,她都愿意试尽一切活下去的办法。”
宋星语倒是很理解她的选择,作为母亲,谁不想多陪自己孩子一天。 “不负责任地说,肿瘤科当然可以对她开化疗方案。一期不行做两期,两期不成做三期。反正病人永远不会怪医生做的太多,只会怪我们做的太少。但我知道这种化疗成本很高,副作用大,而治疗效果谁也说不准。我实在不愿意看她生命最后的时间全部花费在这些无谓的治疗里,过得那么痛苦。”
“您希望我们怎么做?”
邵惟直截了当问。 “我刚跟她和她老公聊了很久,他们愿意去不留看一下。但她明确说了只是参观,不代表她要住进去。”
“您想我们留住她?”
宋星语总算明白梁院长的想法。 “你要让她明白,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这事我来安排。我妈的事就交给您安排。可以吗?”
“这是在跟我做等价交换吗?”
梁院长哭笑不得,“你这劲儿跟你妈年轻时一个样,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