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晨，晚安。”
站在庭院的吴桐对陈晨温柔一笑准备转身回家。
“别走。”陈晨拉住她的手腕。
“嗯？”他的手很凉，吴桐回头，“怎么了？”
“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这么晚了，明天再看不行吗？”
他低着头，柔顺的黑发挡住他的脸，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就今晚好不好。”
陈晨没有放手，表达着他的坚持。
“好吧。”吴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伸手摸他的头，他仿佛早有预料躲开。
吴桐被陈晨拉到他的家中，经过二楼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道：“是什么呀？藏着这么严实？”
居然一直走到阁楼，她可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
停在门口，陈晨顿了顿，低声说：“是画。”
“哇哦，我们的小画家又有新作了？！”
钥匙插进锁孔，轻旋转动，“咔哒”一声，锁解开了。
陈晨没有推开门，他转身对吴桐说道：“要闭上眼睛。”
“这么神秘？”吴桐被陈晨捂住眼睛，摸索着转动门把手。轻轻推开门，她几乎是在身后陈晨的推动下踱步。
颜料的味道，吱呀的木板声，环绕着的温热躯体，失去视觉的她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盲女，身处无边黑暗的她在陈晨的操控下无处可逃。
头抵放在她的颈窝，他用脸颊抚弄她嫩滑的肌肤。
吴桐浑身僵硬，一时无法动弹。
——这种感觉熟悉到她头脑发麻。
他从肩颈一寸一寸嗅到她的耳垂，如同猎食者舔舐他的掌中之物。
——不着急亮出獠牙享用。
——仅仅只是玩弄而已。
他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上，暧昧的气音窜遍她的全身。
“好了，你可以睁眼了。”
——全部都是她！
墙上，地上，画架上，全部是吴桐的画像。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层层叠叠。
微笑的她。
放烟花的她。
蹙眉扶额的她。
认真思考拼图的她。
坐在秋千上弹吉他的她。
厨房里包饺子鼻尖粘上面粉的她。
蜷缩在沙发上酣睡的她。
院子里翻着烤肉的她。
被流浪猫舔脸的她。
闭眼许愿的她。
……
正面，侧脸，
半身，全身，背影，
他用爱意描绘她的千面。
她被眼前的一切震撼住。
他将她圈在怀中，呢喃道：“你看懂了是不是？”
看懂了他没有说出来的话。
——我爱你。
默立良久，吴桐终于开口。
“我该回去了。”
陈晨瞬间收紧手臂。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他气急败坏。
“晨晨！”吴桐试图继续使用她的威严。
“别叫我‘晨晨’！吴桐，你看得懂！”
她挣开他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睛大声反驳：“我看不懂！”
“你看不懂？！”陈晨呵笑一声，不顾吴桐的反抗将她拖到一个被遮住的画布前。
“掀开它。”他下达命令。
“不，不要！”她拼命想缩回按在黑布上的右手，不停向后退以至于死死抵在他的身上，“不要！”
“不要？”他牵了牵嘴角，“来不及了。”
陈晨一把扯下黑布，吴桐完全猝不及防。
一幅油画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个女人不着寸缕站在欲海孽浪中。
吴桐只看了一眼便紧紧闭上眼睛，她身体不由自主开始微微发抖。
之前大部分画全是爱意的抽象表达，色彩明亮柔和，流淌着欢快自在的意趣，偶尔有朦胧梦幻的浅色调，也显得极其温馨浪漫。
而这幅画根本就……
雪白的胴体，黑红的血狱。
明暗对立的色调，剧烈纠缠的曲线，
那张脸既纯真又妩媚，表情似痛苦又欢愉。
——“她”是具象化的欲念。
压抑，焦躁，贪婪，
疯狂，扭曲，暴虐，
充满了毁灭的冲动和对罪恶的礼赞。
——他要完全、彻底、全盘占有“她”。
伸手抚在凝固的颜料上，陈晨目光痴迷看着“她”。
这幅画原是一副圣母天使群像图，被他撕毁后重新粘连在一起。
他抹去祂面容上抚慰的慈悲，为祂重新勾勒颦笑身姿。祂沾染上□□，神位即刻崩塌。
——祂变成“她”。
他用刮刀把“她”周围所有环绕的“粗粝”一一除掉，再次刷上白垩，填充无边涌动的云海。
——“她”在罪恶深渊里沉浮。
他禁锢住她的腰肢，两人紧密得没有一丝空隙。
她死死咬住下唇，紧闭的睫毛不住抖动。
“你在害怕……”他察觉到她身体的颤动。
疲倦又无奈地叹息一声，他在她颈边耳后发丝上连连轻吻，“我那么爱你……”
“……这不是爱。”她哑着嗓子说道。
“你在骗我还是骗自己？”他没有给她留下一丝遮掩的余地。
“晨晨，你还不懂。”
“我不懂？”他将她转过来，捏着她的肩，再次逼问：“我不懂？！”
如果满怀欲念不是爱，如果嫉妒到发狂不是爱，如果想将一个人融进骨血里不是爱。
——那什么是爱？
她逃开他的眼神，语气慌张：“太，太晚了，我该，我该走了。”
吴桐推开陈晨向门口走去，步伐凌乱且迅速。
他留在原地，看她毫不留恋离开。
“所以，连你也要抛弃我。”
这是一个冰冷彻骨的肯定句，不带一丝祈求的反问。
吴桐停下脚步，“不，我不会。”
她转过身，看向孑然站立的他。
“你是我的弟弟。”
“我会永远爱你。”
“但仅此而已。”
从没有想过他居然被这个家人般的称呼宣判死刑。
——“我的小画家，以后姐姐就靠你啰~”
——“哇！好漂亮的拼图，谢谢小晨晨。”
——“你太可爱了晨晨！姐姐太爱你了！”
……
他自嘲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笑到他直不起腰来。
——弟弟？姐姐？
——姐姐？弟弟？
——爱？这就是她说的爱？
陈晨擦拭掉眼眶边的水珠，看向惊愕到不知所措的吴桐。
“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懂。”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猛地抓起画架上的美工刀割开手掌！
——“既然都是爱，那姐弟和恋人又有什么差别？”
“啊——”吴桐尖叫出声！
鲜血涌成线滴落在地板上，陈晨把美工刀交换到颤抖着的左手中，皮肉外翻的掌心濡湿滑腻，他几乎是咬着牙握紧再将刀刃抵在右手手心。
吴桐哭喊着冲过去，“你疯了吗？”
“别过来！”他退步靠到壁沿，锐利的刀尖没有移动分毫。
“好！好！”吴桐立即止步。她举起双手，眼睛里盈满泪水，“我不过来，我不过来！”
“你别冲动好不好？”
她乞求的哭腔让他产生巨大的满足感，甚至连伤口都被麻醉止痛了。
他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你爱我的是不是？”
泪水不断涌出，她捂着嘴拼命点头。
陈晨完全无法克制他的兴奋。
他面色潮红，心率飙到最高，握着刀柄的手剧烈颤动起来。
——他无比享受现在的感觉。
她的惊惧，她的担忧，她的焦急，她的心疼……她的种种情绪通通都是因为他！
如果伤害他自己就能达到目的，他何乐不为？
——他愿意用自己做人质勒索她的爱情。
“那贺威呢？”他死死盯住她，“你喜不喜欢他？”
在她迟疑的表情中，他对她竖起光洁的右手掌心，左手横向持刀缓缓将它划破。
“不！不！”她惊声尖叫，“不喜欢不喜欢——”
他感觉才一厘米不到而已。
——很好。
那么欣赏我的画的你。
那么害怕我的手受伤的你。
那么疼爱我关心我迁就我的你。
陈晨看也没有看他的右手掌心，他一直在逼视吴桐。他无视她的哭求，继续使力拉开伤口。
如果不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如果不让你明白我会有多疯狂。
如果不让你心痛到害怕。
如果不让你永远不敢再次离开我。
我怎么可能结束？
直到右手也血肉模糊，白色西服袖口被汨汨而流的血液染红。他终于停止这场对她的酷刑，仁慈地宣判最后一个条款。
“姐弟也好，恋人也好，就我们两个人一辈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