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直面为难我的赵夫人,我也没有给她留好脸色。
“不做亏心事,哪里会虚心,赵夫人多虑了我的思虑了。
陛下,奴妾很感激静夫人与华阳的关怀,亦是很想与她们一道请求陛下恩准,然而奴妾过于紧张这个孩子了,故而不日前曾经要魏嬷嬷去严苛筛选产婆的事宜,但不知魏嬷嬷可曾选中了人,故而才使得奴妾不敢枉许另一人,还请陛下体恤奴妾护子之心。”
我向嬴政解释我的迟疑,也向众人彰示了我的护子之切。
不明真相的为我的一再推脱而疑惑的嬴政听我这么说,当即便宽容的许了我的思量。
“因为孩子紧张,谁都会体谅你的,你万不可有负担才是,既是魏嬷嬷已经受命,那就等她来了再说。”
一语定论,嬴政看向刚刚失落又在收到嬴政目光之后第一时间慈笑起来的静夫人道:“娥静,你不是说有很多好的曲目吗,下一个是谁,咱们先欣赏着吧。”
静夫人顺从一笑,面上没有一丝的抗议和不满。
“喏!”
直到魏嬷嬷到来我都没有心情去关注什么舞曲佳人,我不知道魏嬷嬷会不会顺应我的心思,我也不知道魏嬷嬷有没有后来又被静夫人她们攻克拉拢了回去,我更不知道嬴政和魏嬷嬷的此番言谈结果是怎样,但是我知道,若是被静夫人她们说动了走向,那我和孩子就凶多吉少了。
这个静夫人母女极力推荐的吴老妪,我一定不能让她近身伤害我和我的孩子。
“要姑嬷嬷来一趟,是为溪夫人诞子所需产婆一事,不知姑嬷嬷心中可有人选。”嬴政对魏嬷嬷说话没有主仆间的冷硬和刻板,他对魏嬷嬷更像是亲人之间的交谈。
从入大殿开始,魏嬷嬷的眼睛里就只有嬴政一人,这会儿听嬴政问起了话,也丝毫没有看嬴政身边就坐的静夫人和我一眼。
“回皇上的话,老奴心中已有人选,只是鉴于溪夫人胎运期间波折颇多,故而以防万一、老奴不敢外扬此事。
溪夫人产期将至之日老奴会禀报定案人给皇上审视,如若皇上觉着欠妥,老奴备有不少的待选之人,可随时供皇上和溪夫人挑选差遣。”
虽然没有事事依我,但魏嬷嬷谨慎的紧,她听取了我的建议、真就留神有心作怪的人了。
一点不解释没有及时汇报情况给嬴政的理由,这位魏嬷嬷也是权力极大的了。
嬴政没有觉着不妥而变了脸色,可是静夫人却是忿忿不平了。
“姑嬷嬷一向只听皇上的指示,这次是遇着什么不得不出面的大事了,居然要越过皇上去跟溪夫人合计,而且还要瞒着皇上的?”
静夫人关切似得问责一出口,下列席的不少王妃都吸气昂、撑着一口不平气静待魏嬷嬷的说词。
如此众多的凝视目光,没有让魏嬷嬷为之动摇一丝的眼神,她微微颔腰对向静夫人,音色中亦是不夹杂一分的慌乱。
“老奴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只对皇上一人忠心,此番事态涉及皇嗣贵重,故而才会自作主张先行后奏,然而最后结果皆是皇上做决定的,静夫人说言老奴与溪夫人‘合计’一事,实在是说大了。”
毫不客气的含着漠视和冷傲情绪的魏嬷嬷对于质疑她的静夫人没有留一丝情面,这也是为何没有人敢轻易惹怒她的原因之一吧。
本想以质疑为目的突出自个儿询问的“生了何事”的话题的,可是被魏嬷嬷抓住侧重点一说,静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有些下不了台了。
嬴政碍于静夫人的情面不想她尴尬,可是他也同样包容了魏嬷嬷,所以双方他都没有斥责了事,而是难得的出言做了和事佬了。
“姑嬷嬷做事朕放心,娥静关心则乱、也当给魏嬷嬷一些时间才是,你们齐心合力将内宫管理好,如此朕才能安心理政。
田溪所孕的孩子是朕做皇帝以来的第一子,朕很是看重,不容许她有意外和不测,故而凡是与孩子有关的事宜,皆以溪夫人的观念为重。”
嬴政肯定了魏嬷嬷的做法,其余人就是再有其他想法,也是不好直言的了。
“方才娥静与华阳所荐之人,田溪可愿意招来看看?”他先做出表率,询问我的意见。
暗松一口气,我为我和孩子的小命暂时安稳而庆幸不已。
“奴妾一切听从陛下安排。”我温顺给了嬴政回报,又忍不住道:“奴妾的孩子深受陛下和众位姐妹的关怀,年幼福薄,实在不敢劳师动众地去折了她的底脉之恩了,故而一切从简的好。”
我这么说,嬴政即刻便明白了我的意思,虽然他可能不大确定我为何要那么排斥静夫人和华阳的“好心”,但他还是尊重了我的意见。
“此事就由姑嬷嬷去操办吧。”
一句话,敲定了大殿中不少波澜起伏的心神。
“喏!”
魏嬷嬷领命,很快就退出了宴席;华阳一直面露不满,没坐多久也不悦着退了出去;其余人虽说心思不一,却不敢在嬴政面前造次,于是都陪着嬴政继续看曲目了。
李夫人斜目看着想要怒却又不敢明目张胆暴跳的静夫人,嘴角泛着的冷笑愈寒了;可是轮目看向我时,李夫人亦是没有什么好的脸色,我想她是为嬴政对我的袒护而激愤吧。
不管怎么说,产婆的事情算是被我攻克了,这本是值得放松的事情,但是我心里清楚她们不会这么偃旗息鼓、善罢甘休的,故而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而且我的沉闷和担忧之情随着临产期近越来越压抑了。
“昙夫人那里可有什么讯息传来?”我问出去一圈后进来的洛葱道。
洛葱摇摇头,不得不出言道出实况、消退了我急切的热情。
“虽说宴席之后她就愈匆忙的奔走了,但这次她愈小心,从不大声言词、亦是不许任何人靠近她与静夫人等人说话的场所了。”
吃一堑长一智,被我无声消除掉产婆的危机之后,她们加倍小心着提防也是难免的。
“其她人那里呢,应该更是扑捉不到讯息了吧。”
将人安插在梦昙的贴身位置还搜索不到什么线索,那其她宫中的那些外围仆从怕是更加推敲不出实质的内容了。
洛葱沉默着肯定了我的推测,不过她很快又怯怯望了我两眼,似乎有可靠的消息要说、却又不知道当不当说。
“与孩子有关吗?”我绣着手头给孩子绣的柳荫图,问。
让洛葱想说又不敢说的讯息、八成不是她自己搜索来的讯息,而这个时候她又要非说不可,那这消息的来源不难推测。
“是。”她回答。
看来是真的了,知道我不想要接受他的帮助、可这会儿又给我我不得不接受的帮助的人,给洛葱提供消息的人,是蔺继相无疑了。
“说吧。”
我不想说是为了孩子,可是我的确是害怕失去这个孩子,所以我接受他的帮助。
“爵爷说,魏嬷嬷手中的产婆有底细不白之人,夫人您要揪出来的目标,不止吴老妪一人。”
那是什么意思?
计中计?
障眼法?
用吴老妪牵引走我的所有注意力,然后在我察觉时给我得逞的机会,继而暗度陈仓在我欢呼雀跃时暗地里给我真正的重重一击?
这些人好可怕!
“爵爷说,夫人若是查出了这些事端也不要惊慌,他一直都在,会帮夫人梳清所有的障碍、保夫人平安无事的。”
洛葱轻轻细细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却听得我入重锤击心,不明不安。
我终究还是在他的保护中没有走出来的!
他说他一直都在,他的确一直都在,他固执的一直都在,在我的身处周围默默的关注并操办着一切,为我弥补我所漏掉的所有危难和漏洞。
“就说,我替我和陛下的孩子谢谢他。”我继续绣起来。
洛葱听我继续反刺蔺继相的心,知道劝说不得也劝说无用,于是照做了。
终有一天,蔺继相会因为没了耐性和激情而退缩吧。
不知道魏嬷嬷知不知道她自个儿手里的人有不白之人,也不知道她选中的那些人中是否有静夫人她们安置的人,若是魏嬷嬷和我一样百密一疏,那吴老妪不来我也是活不成的了。
我心忧着,又一次来到了穹阳宫中找寻魏嬷嬷,不过魏嬷嬷还没见着,我倒是跟要出去的蔺继相撞了个正面。
“可是寻我?”周边人少,他低低地、深情地出言问我。
本能逃避开他殷切的目光,我垂下眼帘,挤出两丝笑意、慌忙摇头回复他。
“不是。”
蔺继相寥落“哦”了一声,继而又复燃起了心火,语气说的颇为冷硬。
“我回来拿他夜间用的紫砂壶,他和杏夫人在——”
“我来找魏嬷嬷。”
我抬头急急打断他,不想听他说下去。
正在说话的口型好一会儿才合上,蔺继相悲切看着我,又应了一声“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