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家底挥霍一空后,又盯上了我娘织布的工钱,以至于我娘得病之后,连请郎中的钱都拿不出来。”
“娘死后,我爹还是没有收手,家里的桌子椅子都被人一件件搬走。还好给我剩了间屋子,不然就真成了睡桥洞的乞儿了。”
杜武慢慢讲述,面色平静,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不过,还是有好事的,”杜武笑了笑:“我和赵石,明月就是因此相识的。”
文攸宁静静的听着,果然,杜武没有停下,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
“赵石的爹是赌坊里的赌师,赌术之好,名满京城,我爹就是屡次败在他手下,才将家里的东西一点点输出去的。”
“后来我才知道,赵石爹能屡战屡胜的原因不是运气好,是出老千厉害。”
“所以,我爹输的那些钱,全是被人白白骗走的。”
按照杜武的话,那杜武和赵石兄妹该是世仇,那为何三人还能相安无事?
不该是见了面就打生打死吗?
杜武看出了文攸宁脸上的不解,他说道:“很不可思议对吧?我也觉得不可能,毕竟要不是他们爹,我家里能成这副惨淡光景?”
文攸宁点点头,杜武道:“刚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打听到是谁每日和我爹赌钱时,我提了把菜刀就往赵石家里去。”
“我想为我娘报仇,要不是赵石他爹,我家里能连五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谈到娘亲,杜武笑的有些凄惨。
他摊开手掌,将五根指头展示给文攸宁:“只差五个铜板。”
“五个铜板,要了我娘亲的命。”
“可当我到他们家门口的时候,我傻眼了。”
“赌坊的人一箱箱的搬着赵家的东西,赵石的娘亲也被青楼的人拉走了,赵石呆呆的看着那群人,明月那时还小,扯着嗓门,哭的人心烦意乱的。”
“稍一打听,原来赵石爹也栽在赌坊了,一把,就输了一把,搭进去了整个家,连自家娘子都赔给赌坊,卖给了青楼。”
“我还报什么仇?”
“我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怎么想的,我居然把他们带回了家。”
文攸宁只得拍拍杜武的肩膀,不知如何安慰。
幸福的人生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
“吱呀......”
大门被推开,赵明月抱着大大小小的东西进来,身后跟着扛两袋粮食的赵石。
赵明月将东西放下,心有余悸道:“今夜不知怎的了,外面官兵到处在找人,我和哥哥买东西的时候还被盘问了一番。”
“还好那两个官兵看我们只是乞儿,简单问了几句就放行了。”
赵明月有意无意的看了文攸宁几眼,被文攸宁细心的捕捉到了。
杜武揉揉眼角,笑道:“好事啊,外面那么多官兵,谁还敢来闹事?”
赵明月点点头:“说的也是,那三日后,咱们就不必去了吧?”
杜武摇摇头:“去的,要去的,哪怕是露个脸也成,不然咱们乞儿帮岂不是言而无信?再连累了你...可就不好了。”
赵明月叹息:“武哥说的哪里的话,本就是明月连累了大家。”
听他们的谈论,好像与先前说的“麻烦”有关。
虽然只是相处了短短一日,但通过几人的言行,文攸宁能看出他们不是坏人,只是命运坎坷的可怜人罢了。
再说,自己现在能不被官兵抓住,还是依赖杜武,有了“乞儿”这一身份的掩护,文攸宁才能在这里安然纳凉。
所以,文攸宁决定力所能及的帮帮他们。
于是他问道:“到底是何事?不如说些与我听,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小忙?”
杜武摆摆手:“小事罢了,作为帮主,我还是可以摆平的。”
赵明月也说道:“先前冯公子给的银子就帮了大忙,其余小事,不能再让冯公子费心了。”
与两人不同,赵石则是喉结微动,但看到两人如此推脱,也只好作罢。
因为晚饭吃的太少的缘故,赵明月用新买的粮食又做了一顿饭,给四人填填肚子。
照例,文攸宁的碗里的饭是最多的。
吃完饭后,夜色已深,文攸宁回房休息。
屋子里已经被赵明月收拾的干干净净,薄薄的被子上还留着阳光暴晒的味道,其间还掺杂着仿若丝丝缕缕少女的清香。
底下的褥子虽然不厚,但文攸宁感觉摸着比皇宫里还舒心。
起码不用时刻提防着是否有清妃安排的刺客突然进来,在这间破旧的小屋子,他倒是可以睡个安稳觉。
半夜,文攸宁睡的迷迷糊糊间,听到门外有人在轻轻敲门。
文攸宁起身开门,赵明月一脸歉意的看着他。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平静的脸庞上,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月黑风高,佳人叩门,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赵姑娘,夜已深,此行何事?”文攸宁疑惑道。
“冯公子,明月可否与赵公子说些话?”
文攸宁想起来之前赵明月的注视,他点点头道:“可以,进来说吧。”
赵明月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挣扎,犹豫片刻,她小心道:“冯...冯公子,此举...此举似有不妥...”
文攸宁一拍脑袋,他咋把这事忘了...
此时此刻,一个单身男子邀请一个适龄女子进房...要是被有心人看见了,赵明月的名声就毁了。
在古代,毁了一个女子的名声比杀了她还难受。
文攸宁连忙致歉:“抱歉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赵明月说道:“深更半夜,明月叩响冯公子房门,本就犯了大忌,引的冯公子有其他想法,也该是明月的错...”
文攸宁头皮发麻,解释道:“赵姑娘误会了,我真没有其他念头。”
赵明月还想客气几句,文攸宁感觉转移话题道:“赵姑娘不是有事相说吗?不如就在院子里敞开了说。”
赵明月点点头,两人一起来到院子,一边散步一边说话。
赵明月直言不讳道:“那官兵通缉的,可否是冯公子?”
果然,心细如发的赵明月已经发现了弊端。
“何以见得?”文攸宁给了个中肯的说法,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要听听赵明月掌握的理由,说不定赵明月只是猜测,并无实际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