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方晴小跑到小十一面前，将它抱起来，也跟着看着人字梯上的人。
她穿着亚麻色休闲装，带着草帽，看背影都能知道年纪不小，起码得六十岁以上。
这是临时过来采橘子的果农？
年纪这么大，要是摔出个好歹来，那还得了？
江远亭奶奶还在这里，她可不想出这种事儿。
但季方晴穿着紧身旗袍，行动不便，只能扶着人字梯说：“您先下来，橘子我找人过来摘。”
“果农”可能早就发现有人过来，头都懒得回：“不需要。”
季方晴觉得这声音熟悉，但又不记得在哪里听过。
“放心，不扣工钱。”
她以为“果农”是怕扣钱。
“果农”此时才回过头然后低头看她：“你要给我工钱？”
就是这么一缕目光，季方晴感觉那是一道闪电，把她给劈糊了。
“是您？您身体好了？怎么到洛洲了？又离家出走了？我……”
季方晴一连串问句，突然脑海中电光火石。
她不是蠢蛋。
这个蛮不讲理的老太太不会就是江远亭的奶奶吧？
季方晴真的感觉五雷轰顶了，上次老太太眼睛看不见，应该认不得她吧。
她能不能把刚刚说出去的话再往回拉一拉？
不要让老太太发现自己就是上次不想在医院陪她，想离她越远越好，还怕碰瓷，不愿意把她从下水道捞出来的人。
季方晴好想给自己开个变音器，什么声音都行，就是不要让老太太认出她来。
可是她张了张嘴，又实在说不出话来。
她哪里晓得人还有这种孽缘？
她低头看着身上的精心打扮，白折腾了，在江老夫人眼里，她有什么第一印象可言。
第一次被五花大绑丢在地板上，第二次还对着老太太不耐烦，刚刚竟然以为江老夫人是果农。
“你怎么了？”江老夫人见她话没说话，居高临下问道。
季方晴有种压迫感，她只能死猪不怕开水烫，仰起头看向老太太，说话还是有些打结：
“没……没怎么？我是季方晴，我来帮您。老夫人。”
她没有回避江老夫人的身份，还自报家门，她本来还想给个笑容，但死活挤不出来。
“穿成这样？帮我？”江老夫人疑惑地挑眉。
季方晴也无奈。
穿成这样也没办法，她再上楼换衣服，天都要黑了，能好好表现一下就好好表现一下吧。
“没事。这个裙子有弹性。”
没弹性也要崩点弹性出来。
“又怕我摔中风？”江老夫人苍老的声音中带着调侃。
季方晴知道她认出了自己，也不敢提以前的事儿，多说还不如多做来得好些。
她搀着江老夫人的手，示意江老夫人下来，自己往人字梯上爬，还好旗袍开了叉，不然她得蠕动上梯。
季方晴没做过农活，穿着又不便，不能坐在梯子上，只能背靠在梯子上摘果子。
她心里吓得要死，摘起桔子显得笨手笨脚。
而且她对橘子唯一的常识就是黄了就能吃，至于橘子好不好，她压根就不会看。
江老夫人在下面监工，她不敢拿手机上网查，这绝对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好在江老夫人难得有耐心，在下面扶着梯子，也不催她，也不念叨她，只是抬着眼皮看她摘橘子。
偶尔夸她一句，皮肤很白，腿长得不错……
怎么听都有点流氓话的样子。
路过的佣人想过来帮忙，却被江老夫人拒绝。
季方晴摘橘子才刚摘出门道来，突然不远处有人喊道：“江老夫人，您来了。”
她听这声音，黛眉蹙了蹙，辛梦涵怎么又来了？
新闻里不是说辛梦涵吃安眠药自杀了？不在医院躺着作秀，跑到这里来瞎晃荡什么劲儿？
季方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辛梦涵正坐在轮椅上，后面推她的人竟然是苏妈？
一个瘸子推着一个脸色惨白的精神病患者，他们可真是绝配。
手脚脑子没一个干净的。
江老夫人松开了人字梯，好整以暇地看着过来的两人。
辛梦涵见江老夫人对她态度没有从前恶劣，眉眼弯着，露出一口反光的烤瓷牙:“刚刚路过，想进来看看远亭，没想到您也在。”
她直接无视还在人字梯上的季方晴，虚弱地撑着轮椅起身，弱柳扶风般走到江老夫人跟前，亲昵地挽起江老夫人：八壹中文網
“您在洛洲还住得惯吗？要不要明天我陪您出去走走？”
江老夫人苍老的脸上勾起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也没推开辛梦涵，对季方晴说：“再摘一点，就下来吧。”
“好的。”季方晴继续摘橘子。
辛梦涵好似才发现季方晴一样，顺着江老夫人的视线看了过来：“方晴，原来你也在啊，你小心点，别摔下来了。”
季方晴没搭理她。
辛梦涵躬身从装桔子的水果筐里，拿起一个桔子，在手里转了转，将橘子剥开，分成三份。
最大的一份给了江老夫人，一份给了苏妈，自己留了一份。
她尝了口，笑着说：“还挺甜的。”
辛梦涵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苏妈，苏妈拿着橘子迟迟没吃，突然眼泪就流了下来：“老夫人，我……”
“别吞吞吐吐的，是不是远亭不让你在这里做了，你心里委屈？”江老夫人也没有吃辛梦涵给的橘子，跟苏妈说话，眼都没抬。
但说话的气势将周围的空气都压得死死的。
“我确实委屈。季方晴找人把我打成这样，先生不替我讨回公道，她又得寸进尺，把我从楼梯上推下来，她还伙同警察污蔑我是自己摔下楼的。
我知道先生喜欢她，但先生也不能这样纵容她，被一个女人迷惑的是非不明，我想老先生也不会高兴吧。”
苏妈一副为唯唯诺诺的姿态，但嘴里的话每个字都在诉状，还把江老也搬了出来。
辛梦涵在苏妈说完之后，又赶忙搭话：“苏妈，你别生气。早知道你是过来跟江老夫人说这种事，我就不该带你过来。
江老夫人来清水湾来一趟不容易，还是让她老人家舒心点好。方晴，要不，你跟苏妈的事情私底下去解决，不要坏了老人家的清静。
不管你是打了苏妈，还是推了苏妈，或是让远亭开了苏妈，于情于理也确实该给苏妈一个说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