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家家户户淘米、刷粽叶、裁菖蒲,炉灶升火。青壮年泛舟湖上,往昔平静湖泊,今日热闹非凡。
山环水抱,草木蓊郁,位于风洞南面的湖泊依旧澄然如镜,不染红尘。走遍水府,仍然不见自己欲寻之物的踪迹,赑屃眉峰蹙起,扭头似察觉墙面某些异样,忽听水面动静,便匆匆化作一道白光,消失隐匿。
水面灼热滚烫,潜入水底,方觉一丝清凉安泰。妖道呼呼喘着大气,挥手打开空砗磲,一咕噜躺了下去。少顷,又爬将起来,凝视水府某个方向,眼睛随某样物什飘移,倏尔笑道:“近日,我的水府怎的如此热闹,接二连三,有人前来造访。”
“此来,确实不合时宜,叫你烦忧,真心对不住。”某个角落响起一道苍老粗嘎的笑音。
妖道如临大敌,站起来,又坐了回去,嘴里却客气笑道:“难得,难得,贵客临门,恕老朽未能扫榻相迎。”
来人脚蹬百衲鞋,身上布条披挂,头戴鬼面,面具笑嘻嘻的,仔细一看,上面的涂画更像是一种中间表情,既哭且笑,模糊不清。
“用不着这般客套,我呆不久,一会儿就走……”
却道来人是谁,风氏是也。
原来妖道号称鬼头刀,出自冥界三途川,长年于沧渊留连,欲乘机逃往外界。风氏不惧迷途,多次来往冥界,却只在沧渊边界徘徊,不得其门而入。鬼头刀窥见行迹,笑称自己能带他渡过三途川。两人协议,若鬼头刀帮助风氏进入冥界达到目的,则在风氏出冥界之时,带鬼头刀逃出冥界;倘若事败,则双方不可背信弃义,供出对方。
风氏藏在鬼头刀原型腹部,数次越过重重守备,进入冥界要地。鬼头刀熟谙三途之水,潜游多年,却自始至终只能在一片水域徘徊,不辨方向,反靠风氏指引,才能安然抵达。
为策行事周全,鬼头刀传授风氏蕈蠓驯养之法,号称小东西听话得很,加上风氏归梦术,定能迷晕鬼差一时半刻。哪想风氏举一反三,运用得比他更加得心应手。
后风氏犯事,惹冥界船夫追击,鬼头刀不敢停岸接应,迅疾潜水,将风氏抛弃。许久不闻鬼差调动,鬼头刀大着胆子,去而复返,不意听见一席谈话。他自以为握住风氏把柄,心中坦然无所惧,今日风氏找上门来,一瞬惊惶后,便施施然坐下。
“我听周边小妖说,前不久,你的水府遭难了?”风氏未曾发难,倒像与久别重逢的老友闲话家常般,“哦嚯,好大一番动静,照耀得四方黑夜恍若白昼啊!”
“惹到硬茬了,”鬼头刀眼睛一斜,“怎么,你千里迢迢,不只是为了看我笑话来的吧?”
“你瞧你,当初你不顾情谊,弃我于不顾,我都没开口提呢,你倒好,夹枪带棒的,恨不能赶我走,仿佛你才是那个吃了大亏的人……”
鬼头刀扭头,“当初是我对你不住,可也不能怪我,哪知道你要去偷生死簿呢?惹来麻烦,我一个冥界水族,怎能担当得起?你现在,却也不是好好在这儿嘛!”
风氏嘿嘿一笑,顿了顿,说道:“我此来,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摆明来意,“我这人呢,一向对稀奇古怪的事,很感兴趣。特别听闻,旱魃神威在人间重现……不得不向你这个当事人,打棎一下情况嘛!”
“天底下有风的地方,貌似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鬼头刀嗤笑,好大一会儿才冷声道:“说来奇怪,叔均以后,就没再听闻旱魃炎灵的消息。而今,却在一个人俑身上重现了。”八壹中文網
鬼头刀眸光移向风氏,看他似乎凝神倾听,又一声冷笑,“事关人俑,难道你不比我清楚?”
风氏愣了一愣,惊疑鬼头刀缘何知晓他的底细?眸光瞬而阴鸷,半晌,风氏抬起头来,不轻不重、半开玩笑地回道:“你呆在冥界数百年了,也不见你对冥界的每条水路都清楚啊……”
鬼头刀闷声道:“听闻乃祖沙氏女娲赋予的形体。至于,她有哪些奇遇,体内为何藏有炎灵,我就一概不知了。”
眼珠咕噜转动,风氏笑言:“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带这只人俑,回去好好研究。还请你高抬贵手啦!”
“你知晓我与她有仇。待我挖她一双眼睛,再让予你!”鬼头刀侧头,阴狠说道。他本不欲再行招惹,偏风氏前来讨要,一口气憋在胸口难平,甩下豪言壮语。
“她有炎灵附体,不毁她方寸灵台,如何叫她束手就范,乖乖任你挖眼?”
鬼头刀有些心虚,思忖须臾,计上心来,当即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你躲一旁看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