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涯好梦正酣,梦中已十八九岁,高大威武,街上遇一个毛贼摸去了一女子的荷包,女子大喊,昌涯路见不平上前一脚踹翻了那毛贼,帮女子夺回了荷包,女子感激不尽,美目洋溢着倾慕之情。昌涯觉着女子颇为面熟,仔细一瞧,可不就是杏儿姐姐吗,顿时潇洒一笑。
杏儿嘴唇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昌涯听不大清,侧身附耳倾了上去,骤然一声怒喝炸了他一耳朵。
“死丫头!还不快滚回来接客。”
昌涯被那声音刺激地捂住了耳朵,再一转头,居然是在雀园春门口,哪还有什么杏儿姐姐,只见一个涂脂抹粉吊梢眉的妇人一盆洗脚水兜头向他泼来,昌涯闪避不及,洗脚水湿透了半身。
水浸透了裤子,湿哒哒的,难受极了,昌涯心里暗自气愤,这人怎么能这样呢,胡乱往人身上倒洗脚水,他一定得找她理论一番。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昌涯慢慢醒转过来,正对上岑肖渌的脸,他眨了眨眼睛,原来不是那妇人,是梦啊!
“醒了?”岑肖渌直起了身子,“醒了就起来吧,今天我们得收拾采购些出行需要的物品。”
“哦。”昌涯还有些迷迷糊糊,“我正梦见有人泼我洗脚水,我想找她理论来着,这还没骂上她呢……”
“什么洗脚水?你快些起床,我出去等你。”岑肖渌没兴趣听昌涯的荒诞梦,说完后便径直走了出去。
昌涯“啧”了声,扭动了下身子准备起来,这一动不要紧,他怎么感觉身下湿湿的呢,难不成梦里的洗脚水这么厉害。昌涯忐忑着掀开了被子,手伸下去一摸,可不得了,湿了一大片,渐渐地他感觉到了难言之处的异样,瞬间臊红了脸。
被子又悄摸被他拉盖上了,他伸头瞅一眼门的方向,确定岑肖渌已经出去后暗自松了口气,太糗了,幸好岑肖渌没看见。
昌涯鹌鹑样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咬牙在床上滚着,好不容易平息了那股气后才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
“你去哪?先吃饭吧。”岑肖渌看着昌涯从房内走了出来,手上抱着一大团包裹贴边往门口去,便出声喊住了他。
“啊……你先吃,水不小心被我打翻了洒了一身,我先去洗衣服凑着今天阳光好可以晾晒一天。”昌涯就怕岑肖渌询问,已在房内打好腹稿了,这便把瞎编的理由拿来搪塞他。
“哦。”岑肖渌倒没多问,“那你快些,我们赶早去镇上。”
“嗯,我很快就好。”昌涯不欲多留,赶紧跑了出去,把那团成一团的衣服被子什么的一股脑塞进了桶里,拎着就走了。
岑肖渌看着昌涯急慌慌消失在院门口的背影失笑了下,犹记得进门叫昌涯时,他转了个身子,床单露出了一块较周围颜色略深的痕迹。
这下他该懂了。
*
昌涯可不敢多耽搁,生怕岑肖渌等急了追问他干什么了,真真是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洗完了一通难以言尽的衣服。
回去时,昌涯从窗外看见了岑肖渌在他房内温习功课,他在院子里快速把衣服晾晒好后随意吃了点东西便去喊岑肖渌了。
“我弄好了,我们走吧。”
岑肖渌闻言放下了课本,与昌涯一同出门,经过院子时岑肖渌的眼神轻飘飘扫过挂在衣杆上的衣服,转头问昌涯:“你打翻的水也泼被子上去了?”
“嗯。”昌涯的脸隐隐红了,他不想岑肖渌关注在他洗过的衣服上,揪着他快步出了院子,“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出发。”
昌涯一直以为他隐藏的很好,岑肖渌定不会知道他的糗事。某一天他灵光一闪,突然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敢情之前岑肖渌冬天大早上的去河里洗衣服是因为这事啊!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昌涯小脑袋瓜里满脑子都是快点离开罪证现场。
他们首先去谈神医处抓了几贴药,准备带着去戈青里,不知道是否有用,但谈神医的方子总还是有些帮助的。谈迹泯额外赠给了他们一些跌打损伤的药物,防止路上意外情况的发生能稍稍应急。
此去戈青里要途径抚州、安县,北上漠闾,过淀河,戈青里便位于淀河西北部,接临游牧部落堪那。路程顺遂的话三、四个月便能到,干粮只需带上一周所需,到下个城便有客栈可以歇脚。银钱须得备足,路途中免不了需要多处损耗,他们家本就没余什么钱,昌甫敛几乎拿出了大半的银钱给了他们,可把昌涯内疚坏了。
昌甫敛开解他钱财乃身外之物,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心疼啊,昌涯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好本领以后家里就能多个人挣钱,日子也能越发的好起来。
出发当天,把所有要带的行李在马车上安置好后,昌甫敛送他们到院门口。
昌涯有些不舍,昌甫敛上前摸了摸他的头:“涯儿,路上担心些,到了那别忘了去李家拜访,爷爷在家等你们。”
昌涯点了点头,内心有些惆怅。
昌甫敛复又叮嘱岑肖渌:“肖渌,你和涯儿路上有事互相帮衬着些,凡事切不可太过冒头,平安到达地方最重要。”
“知道了,师父。”岑肖渌应道,“我们路上会小心的。”
“嗯,去吧。”昌甫敛挥了下手。
马车渐行渐远,昌涯看着昌甫敛的身影渐渐变小直至看不见一下涌上了股离愁别绪,心里难受极了。
岑肖渌看他那样还真怕他哭了:“你要架车吗?我可以教你。”
昌涯闷闷不乐地转过了头:“不了,你驾得稳,我们赶早在天黑前到落脚处吧。”往常昌涯总要坐在外面辕座上,一路和岑肖渌说着话,兴致勃勃地看他赶车,现下却是半点兴致也提不起来了,直接钻进了轿厢里。
岑肖渌看着门帘掀开又合上,他居无定所惯了,而昌涯不是这样,只能让他自己慢慢适应了。
……
他们一路沿着官道赶路,天黑便找家客栈歇息,如此行了半月有余也快到抚州了,这一路都挺顺遂的。这天他们宿在了客来客栈,客栈规模不大,里面陈设瞧着倒都挺新的,店小二见来人了,迎了上来。
“两位小哥是住店?”这个时辰,又背着包裹,打眼一瞧便是舟车劳顿的,小二识人精着呢,一眼便瞧出来了,“我们这还有一件空房,你们看着要不要住下。”
昌涯近日来颇为晕马车,颠簸了一天浑身都快散架了,这儿还有一件房正好,省的再找,他和岑肖渌为了省钱住店都是开一间房的,客栈的床够两人住了,他迫不及待应承了:“我们就要那间房。”
“好嘞!”
“我们的马车在外”岑肖渌对店小二道。
“两位客官先跟我来,马车自会有人给你们停好。”店小二很会识人,这百姓出行多是走水路,只有那富贵人家才会驱使马车,但也少不得随从二三,这两位小哥架着马车出行,却是单独两人,不是大富大贵也算小有富余,这世道总有那么三两劫匪,犹以山路边为甚,敢独自二人上路的,肯定有些厉害功夫。他殷勤着领着二人上了楼,完了还不忘提醒一嘴,“我们店的饭食很不错的,要不要给二位准备些。”
“麻烦你了。”岑肖渌客气道。
“无事,你们之后要热水叫我一声便成,马上给二位送上来。”店小二很是周到。
“谢谢了。”
店小二离去后,昌涯便坐了下来,这屁股落到实处总算是舒服多了。
岑肖渌卸下了包袱,两人隔炕桌分坐于榻上,桌上有泡好的岩茶,品一口回味甘醇,淡淡的岩骨花香溢散在鼻端,清润解乏。
昌涯一口气喝光了,总算不饥渴了。
“这什么茶真好喝,我在家就不曾喝过这样的。”
岑肖渌放下了杯子:“岩茶,产自武夷,属上品的乌龙茶了。”
“我也尝不出好赖,好喝便行了,但这么看来店家还蛮舍得的。你这么了解是曾经喝过吗?”
“没有。听说过罢了。”
不过片刻店小二端着饭食过来了。简单的三样小菜刚好够两人吃,味道也不赖,昌涯连吃了三碗饭填饱了肚子。
饭后店小二算计着时间送来了热水,澡桶就一个,昌涯便让岑肖渌先洗,他吃的有些多想下楼先消消食。
夜里有宵禁不好出去,昌涯便只在大堂里逡巡,店小二是个好谈的,凑了过来和昌涯聊着天。
“小哥要在这停留多久?打算去往何处啊?”
“我们要去戈青里,明日便走了。”
店小二咋呼了声:“那地界可远着呢,要不是我们这有一位客人提到了那处,我都没听过这名字。你们去那是访友?”小二没问归家是因为这两位小哥细皮嫩肉的,瞧着也实在不像是那边地的人。
“算是吧。”他们此行还要去雷荻拜访李家,也算是访友了。
“我瞧你们就两人同行,路上可得注意着些……”
正聊着,二楼一间上房跑出来了个公子,急急地下了楼,差点撞翻了椅子,被店小二拦住了。
“客官您这是要去哪啊?我们这晚上可不得出去的。”
“让开,我要找大夫,我夫人病了。”说着那人推了把小二。
“哎哎……”小二赶紧又拦住了,“客官你现在出去也找不着大夫,你看看现在这个点哪还有开门的医馆,不严重的话客官您等明天再喊人吧。”
“能不严重吗?”
眼瞅着那人急了,昌涯赶忙出声:“可以让我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