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涯伸手探了下沇柔的额头,果不其然微微发热。
“你发热了!”
“不是吧!”沇柔自己拿手背试了下,“好像是有点。”
“太神奇了,我从来没有得过风寒。”别看她和阿哥体型相差悬殊,体质也是,不过是反着来的,她从小到大大病小病都没得过,反而阿哥小时体弱,常染风寒,说来好笑,因着这事她还和阿哥争风吃醋过,因为琅什哥会把病了的阿哥接他那儿去住,悉心照料,有啥好吃的好玩的都可劲地哄着阿哥,可羡慕死她了,为此她还干过蠢事,大冬天的晚上不睡觉偷偷跑外面“罚站”,被臭阿哥告状给了阿娘,吃了一拐棍,改到了面对着炉火面壁思过……
昌涯:“……”
壶野:“小事。”
昌涯:“……”
沇柔:“阿涯哥,我阿哥说的没错,以前我追獾猪跑狠了也就这个热度,睡一觉就消了。”
昌涯对着沇柔神采奕奕的瞳眸,虚弱是不存在的,他对沇柔又多了层认识。
“那你今晚好生休息。”
扎纪去而复返,瞧着脸色比刚见时生冷了很多。
“我这地方小,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我带你们去福如饭堂,虽比不上庙邸的大酒楼,但经营的都是一些地道小菜,口味有保障的。”
刚刚还邀请家里做客,这一进一出便变了天。
“扎纪兄快算的上半个庙邸人了,哦,不,叫吕纪才匹配,吕兄介绍的饭堂自然信得过,有劳作陪了。”壶野话说的文绉绉的,也不知膈应了谁。
扎纪沉了沉气,看在格哀大巫的份上,他也不能如何。
“那便走吧。”
*
福如饭堂内一座桌上,四人落座。扎纪也不过问三人的口味,径直报给了小二几道菜,大抵是也不愿顾全何体面了,只想赶紧请佛走。
候菜间,昌涯清了清嗓子:“吕兄,我们三人不远赶来,有些话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们这次前来就是专程寻你们夫妻二人的。”
扎纪嗤笑了声:“我与小哥都不认识,小哥又怎的说是来寻我的呢?”
“是为瓦倪。”扎纪摆明着装糊涂,昌涯直接挑明,“是为湃和伯和湃和嫂,为你的儿子和父母来的,这些人你总认识吧!”
扎纪嘴角抽搐了下,冷硬的话从口中说了出来:“你说的名字我吕纪一个字也没听过,这儿人人喊我一声吕师傅,我叫吕纪,你说的那些人与我没有干系。”
木桌“砰”地一声被沇柔重重拍响,惹得旁边桌的人惊讶回望。
“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你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呀!瞅那小丫头怎么骂人呢!”
“瞧不出,看着倒标致。”
邻桌有两个妇人窃窃私语。
“那不是吕师傅嘛!”有人认出来了被个小丫头指着鼻子呵斥的事吕纪。
“吕师傅,你这是咋滴了?”那人主动询问。
“没事。”扎纪朝熟人又露出了招牌憨厚的笑,“没事的,菜没上来,有点饿了。”
那人也不知信没信,还招呼着扎纪:“要不你们过来我这,让小二并个桌。”
“不用了,不用了。”扎纪摆摆手。
“催声呗!”
要不是昌涯拽着她,依沇柔的脾气,她早上前去跟那些碎嘴的婆子理论了,再揭开这表里不如一的人渣的面目,让所有人看看她骂的在不在理。
“菜来咯!”小二适时地上了菜,在他人看来这桩小事解决了,但昌涯他们一桌事情远远没完。
壶野挑起颗毛豆看着扎纪说:“你生是玛祖的儿女,以为跑去柏狸州便没人识得你的面目了吗?玛祖怜爱子民,不加罪于良善之人,你如此背德忘祖,夜里能安然入睡吗?良心能安吗?”
扎纪:“你少耍这套说辞,玛祖要是真的怜爱子民,就不会赐给我这样的孩子。”
“你现在承认啦?”沇柔讽刺道。
扎纪冷哼了声,不欲多言。
“吃菜吧。”
潜台词吃完赶紧走人?这可不成,他们来这不可一事无成。昌涯说道:“湃和伯和湃和嫂两个老人在家,身体尚有病痛,为瓦倪很是操心,照顾的可说是细心周到了,老人们只对外说你们夫妻两人在外做活挣钱。我们很关心瓦倪,也担心湃和伯和湃和嫂,此番过来找你也是有诉求的。”他把事实说与扎纪听,希望他能动容。
扎纪看似在闷头吃菜,但昌涯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可是这些他一个字都不想听,他就想开始新生活,吐戈也又怀了孩子,找大夫看过了,胎儿一切安康,为什么现在非要让他正视过去,他不愿想起那时的挫败,那是他人生的败笔。
“你们还吃吗?不吃就走吧。”扎纪抹了抹嘴,拒绝和昌涯沟通。
这桌菜最后也只有扎纪一个人动了,小二看着客人离开后过来收拾碗筷,看着没动几口的菜肴啧着:“真浪费,不是还抱怨菜上慢了呢,我看是吃饱了撑的。”
前桌客人结账时向掌柜的说了一嘴吕纪他们桌发脾气的事,小二在旁边听了一嘴,他把剩下没动的菜收进了自己带的袋子里,嘴里喃喃着:“小黑子今个有口福了!”
初次遭遇不太友好,几人最后不欢而散。
“哎,我算是见了个绝人!”沇柔气都气饱了。
昌涯也没想到此行如此不顺,扎纪否认一切,也不和他们沟通,这别说带他们回去和家里人说些贴心话了,就连让他们稍些银钱回去都难。
“不知再上门找他们行不行得通。”昌涯有些愁。
沇柔把拳头捏的“咔咔”响:“他要敢闭门,我就一脚踹开。”
“小心腿折了!”壶野道,“得不偿失。”
“先让他们缓口气,明天我们再上门。”
福如饭堂到底有啥地道庙邸菜他们也没尝着,皆五脏庙空空,亟待修整一番,壶野豪气干云领着两人直奔那外观上瞧着最奢华的酒楼去了,亏啥也不能亏了自己的肚子,咱这点钱还是吃的起的。
酒足饭饱使人气也顺了,壶野还有闲心跟昌涯开玩笑:“这顿饭钱我可要记上。”
昌涯跟着吃香的睡好的都差点忘了他现在是个穷鬼的事实了,虽然他也曾经富有过,啊!金元宝,转瞬就没了……
“呃……”钱如何还,这倒真是个令人头秃的问题。
“记我账上吧!”沇柔这时跳了出来。
壶野:“记你账上?你拿什么还我?”
“你不是一直想要那玛瑙吗?”沇柔豁出去了,拿她的宝贝疙瘩解阿涯哥的忧,能赢的阿涯哥的倾心,她愿意。
“呦!不是宝贝着吗?现在舍得了?”壶野调侃。
“别。沇柔,我怎么能让你替我还,这饭钱,还有一路上麻烦壶野的,我……再想办法。”沇柔帮她是情分,他不能拿情分当本分。
壶野喝了口酒,笑了:“逗你的,你来戈青里做客我还管你要钱吗?我也不至于抠搜至此。还有你。”他指了指沇柔,“既然那么宝贝那疙瘩就不要轻易许诺给了去,日后掉珠子也没人心疼,你阿哥我现在不稀罕你那疙瘩了,依我的本事还挖不着好的吗?”他的好东西都给什儿,什儿是他的就够了。
玩笑后,遭逢的不顺也一扫而空了,沇柔真乃奇女子,果如她所言,风寒不治而愈,热度消退了个干净,面色红润如初。今夜他们就在庙邸找了间小客栈,明日再上门找扎纪夫妇谈谈。
……
“我要出去干活,没时间,你们请离开吧。”
第二日,三人再次来到扎纪家。扎纪把他们拦在门外,开始撵人了。
“你听我们说几句话就好,我想你应该也不愿我们在此议论被邻居听见,你先让我们进去。”昌涯好生劝道。
扎纪当然怕被人知道自己的过往,他审视着三人,既怕他们嚷出来惹来目光,又不想让他们进去,当下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不让我们进去说话也行。”沇柔双手抱臂,口气轻蔑,“反正我站着也不累,也不怕别人听见,我就在你家大门口跟你掰扯掰扯。”
“你!”扎纪怒视沇柔,说不出话。
“扎纪,让他们进来吧。”屋内突然传来吐戈的声音。
扎纪回头望了眼吐戈,吐戈朝他点了下头。也罢,就听听他们要说什么,免得之后的纠缠。
“进来吧。”
尊门难得开启。
“坐吧。”吐戈没了昨天初见时的平易近人,多的是防备,冷漠。
“要说什么说吧。”扎纪坐到主位上,紧绷着身体,竖起一道无形的屏障,时刻准备着应付他们。
壶野示意昌涯说,本来也是昌涯提出来的来找瓦倪爹娘,他讲出诉求最合适。
昌涯斟酌了下措辞,开口了:“我们希望你们两人能跟我们回去戈青里一趟,回去湃和家见见瓦倪,看望下两位老人,湃和伯和湃和嫂生活不易,你们若能补贴些家用,两位老人也能更好的陪伴瓦倪。”
“我这么说不是强留你们在家里,只是考虑到你们依然是家里两位老人的牵挂,他们最疼惜瓦倪,瓦倪的病没法好起来,哪一天瓦倪不在了,对两位老人来说是非常沉痛的打击,只有你们是他们牵连最深的人,最能给他们支持。希望你们能好好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