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属下办事不利,请少主责罚!”
逃了的那个瘦子跪在一个少年面前。
少年冷幽的声音响起:“那两人死了?”
“是。”
瘦子额头抵地,不敢抬起头来。
“呵!”只听一声冷哼从头顶传来,少年一挥手,袖袍扫过瘦子的面颊,“自去领罚。”
“是,少主。”瘦子应声,起身往后一指缩在墙角的孔甲丙,“他我也一起带回来了,请少主明示。”
少年转身,声音落下。
“交给你。”
“是。”
瘦子抱拳退后,路过孔甲丙时拉着他的后领把他拖了出去。
“饶,饶命……”
孔甲丙惊恐地瞪大双目,绝望求饶……
*
孔甲丙和昌涯的那场当众比试最后以混乱收场,一人当场死亡,仵作验过,为五脏破损而亡,查不出根据,光天化日下,亦不存在他人加害的可能,故草草盖过,把尸体寻地掩埋了。
那日混乱中人群推搡拥挤,导致有人跌倒,被他人踩踏,所幸很快很人拉起,没造成太大的伤害。
针对那日之事,当场围观过的百姓具议论纷纷,那三个瘦子突然的袭击大家都看在眼里,最多的说法就是孔甲丙不甘低人一头所以特意寻的人要加害昌医师,当时孔甲丙输了那多轮,看客们早就不看好他了,事情发生过后孔甲丙又不见了影踪,更印证了他在人们心中加害不成潜逃的印象。
有人去孔家找过,孔甲丙走得干干净净,宅内空荡荡的,只剩了小童,那小童守了没几天也卷了铺盖回老家去了。
比试不了了之,比试双方一个跑了,一个受了伤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自然也没个结果,当日的赌局也就算了,但人们心中都是偏向于昌涯赢了的。
昌涯昏迷时还有很多人上门看望,送了不少补品过来。
昌涯这一昏睡就有一月之久,这一个月定榷全然关闭,之前留下的还未处理的询灵者岑肖渌给一一看过拟好了议笺。
昌淮全天候在家里照顾昌涯,确保他身边不离人,岑肖涟依然按时去妙手堂,只是听了大哥的叮嘱,都格外小心,岑肖渌搬去了昌涯房内,晚上和他睡在一起,随时照看着。
所有人都小心谨慎着,提防危险再度袭来,虎子五兄弟夜里都会过来盯梢,轮换着休息。
虎子小臂到现在还是拿两块板固定着掉在脖子上的,岑肖渌说过让他好好休养,但他依然会跟着兄弟们过来护院,岑肖渌无法,随这大汉去了,只是会让岑肖涟煎药时多煎一份,亲自盯着大汉喝下去才作罢。
一月来风平浪静,无事发生,连只猫儿也没有踩上过院墙。好像那边的人伸了一脚后就缩了回去,折翼后从此在双方间划了一条沟壑,再不侵犯。
而岑肖渌知道事实绝非是这样,只能是他们被绊住了而无暇再顾上这头。此时的平静并不能令岑肖渌放下心来,特别是他给乐琅什去的信一点回音也无,行踪暴露即说明他们在明而那边的人在暗,无论如何阙县这个落脚点都不再安全了。
……
昌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他辨不清方向,看不见熟悉的人,处在一个永远也走不出的混沌空间中,身体各处都有说不出的疼痛,他一直在走,企图见到天明,却是一次又一次回到原点,最后他瘫到在地,看着头顶光怪陆离的天顶目光渐渐飘远,今夕何夕他已经完全没有概念了……
岑肖渌刚给昌涯喂完药,他抹掉了嘴角流出的药汁,拿帕巾轻柔地给昌涯擦了擦嘴唇。
昌涯昏睡不知苦,但岑肖渌依然会在给他喂完药后嘴里含上一颗枣再倾身下去,撬开他的齿关,让他也沾上甜味儿。
这一幕尽数落进晚进来的岑肖涟的眼中,他从第一次看到大哥给师兄嘴对嘴喂药后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也实在是岑肖渌表现得太坦然,理由又极为正当。
相比岑肖涟,昌淮还是惊讶了的,但他心系昌涯,如此是为昌涯好,他恨不得以身代之,固然昌淮的出发点是极其单纯的,但还是被岑肖涟敲打了回去,聪明如他,这喂药的活全权交给大哥最令人放心了。好在昌淮也没有真乱来,否则就是岑肖涟也不敢保证他的小命……
岑肖涟自然地端着热水步入了房内,他把热水放置在了案台上,拧了热毛巾递给了大哥:“这都有一个月了,师兄也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岑肖渌接过热毛巾帮昌涯擦着脖颈,毛巾所过处,白皙的皮肤上泛起潮红。
岑肖涟在大哥帮师兄擦身时,照例在昌涯的手腕下垫了个软枕,按在他的脉搏上号脉。脉象照常人还是弱了些,但因为一直有喝养护心脉的药,已经平稳很多了。
岑肖涟撤了软枕:“师兄近来脉象都很平稳,应该……”
因他的视线还停留在昌涯的手上,口中这句话还未说完突然就看见昌涯的手指动了一下。
“动了!”岑肖涟很是激动,“动了,大哥,我看见师兄的手指动了。”
岑肖渌即刻放下毛巾,抓过昌涯的手,入手是温热的,果然,昌涯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一下牵动了岑肖渌心弦一跳。
“师兄要醒了,我去叫昌淮!”
岑肖涟忙脚不沾地地跑出去喊人了。
岑肖渌握着这只手目光不眨地盯住昌涯的脸,只见昌涯的眼睫颤动了两下,一直闭着的双目终是缓缓睁开了。
“昌涯!”
岑肖渌握紧了他的手,喊了声。
昌涯尚有些昏沉,眨巴了两下眼睛目光才慢慢聚焦到面前之人的脸上。
“……岑……肖渌……”
“你醒了。”
“……多久了?”
岑肖渌知道昌涯问什么。
“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好久……我做了个好长的梦……”
岑肖涟带着昌淮过来了,来的不只昌淮,还有虎子五兄弟,他们把这小小的床铺围了个严严实实,一个蛾子都飞不进去。
昌淮扑到昌涯床前,撅着嘴情绪就要绷不住:“昌涯哥,你可算醒了!”
岑肖涟摸了下昌淮的头,此刻他还要抛掉私人情绪,冷静下来尽一个大夫的责任观察病人的情况。
他给刚醒来的昌涯简单检查了一番,问了他一些问题,确保没事后才彻底定下心来。
接下来便是各人七嘴八舌的问候,昌涯刚醒,精力有限,最后还是岑肖涟以病人病体为重把情绪激动的众人带了出去。
这下房内总算清静了下来,昌涯闭了闭眼睛,明显有些心力不济。
“困了吗?困了就睡吧。”
岑肖渌一直陪在昌涯身边,帮他把手放进了被子里。
昌涯又睁开了眼睛,微摇了摇头:“我不想睡,睡着了好可怕,就我一个人,到处都看不见你们,也醒不过来。”
岑肖渌声音轻柔:“没事,我陪你,我一直在你身边。”说着,他褪掉衣物躺到了昌涯身边,在被子里握住了他的手,“你握着我手,放心睡吧,我会叫醒你。”
感受到身边实实在在可以依靠的人,昌涯抵不过倦意,靠着岑肖渌的肩缓缓合上了眼睛。
岑肖渌一夜未睡直到第二日昌涯睁开眼睛。
“醒了?”
“嗯……”昌涯还有点迷糊,“你叫我了吗?”他还停留在昨晚睡前岑肖渌对他说的话。
“叫了。”岑肖渌率先下了床,他拿过外衣穿上了,“醒了就起来吧,你躺了太久,要活动活动。”
昌涯确实躺了很久,虽然在他昏睡时日岑肖渌一直有好好给他揉按双腿,但双脚猛一粘地还是有些发软,岑肖渌扶着他在屋内走了几个来回才算是适应了。
岑肖涟煎好了早晨的药正好端进来了。
“师兄,你醒了,感觉还好吗?身子可有哪些不适之处?”
昌涯走累了坐了下来,他伸了伸腿:“都好,就是这腿有点不似我的了。”
岑肖涟把药端到了炕桌上,跟昌涯解释:“这很正常,你躺了足有一月,长久没活动血流不通畅便容易造成双腿僵麻,多走走就好了。师兄,先喝药吧,如今你醒了就方便了,你可不知……”岑肖涟说到这突然就顿住了,他瞟了下大哥的脸色,把未出口的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不知什么?”昌涯边问着边端起药碗喝了,“好苦!”喝完后他的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岑肖涟适时递上颗蜜饯:“师兄,吃颗蜜饯缓缓。”
昌涯赶紧塞进了嘴里,企图赶紧盖过苦味。
“大哥知道师兄怕苦,特意买了好多在家呢。”
“唔……”昌涯舌间裹了蜜饯,突然感到岑肖涟话中的不对劲,“我昏睡时应该吃不着蜜饯吧?不对……你刚刚说我如今醒来喝药就方便了,之前都是你们喂我的?”
“额……”
岑肖渌接上话头:“自然是一勺一勺喂进你嘴里的,你不知你的嘴实在是难撬。”
“我也没有办法。”
岑肖涟看着大哥面不改色的样子实在是佩服,这等事情他就不要再多嘴了。
他不多嘴没防备有那榆木脑袋不知道利害的昌淮在昌涯面前说漏了嘴。昌涯万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他感到震惊:“岑肖渌真是这么喂……喂我的?”
“当然了。”昌淮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肖渌哥聪明,想了这么个办法,要按之前拿勺子喂你喝,一碗药尽流没了。”
昌涯心里知道岑肖渌是为他好,但还是羞于面对这个事实,更遑论找岑肖渌探讨之了,人家坦坦荡荡的反显得他不知好歹了。
所以在昌涯又一次喝药前因苦味犹犹豫豫时,岑肖渌来了一嘴:“不赶紧喝还等着我喂你吗?”
昌涯的表情那一瞬间怎一个一言难尽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