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肖渌跟昌涯解释了发生在他和顺为之间的事,昌涯知道有同能者存在,便如爷爷和他,爷爷一直让他善用自己的能力,他没想过这世间存在同能者,他们会拿自身过能的天赋于无声无息中害人,光是想想,一股寒意就漫过昌涯的身体。
“我起初没感到异常,我感受不到他们特殊的精神力波动……对了,他们最开始经过我们身边时我隐约感到他们盯在我身上的目光。”
“他们是在看你,是我大意了。”
“照你的说法顺为要跟我同归于尽,但他死了……而我还……好好活着,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必定是不留余地的。”
“是,你也受了重伤,昏迷了一月才醒来。”
“不对……”突然,昌涯醒悟过来,“不对,是你给我的梵带对不对?我和顺为能力一致,而我还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攻击的,这根梵带是我和他之间唯一的区别,你给我梵带时说过它之于你对我的作用是一样的,是这根梵带保护了我,才不至于让我跟顺为一样,是吗?岑肖渌!”
“……是。”岑肖渌看着他,给了肯定的回答,“是这根梵带救了你。”
昌涯身体的力骤然卸了,他还在消化岑肖渌说的这些信息,那些人是何来头?
“所以孔甲丙只是被利用了?那些人的目标在我,他们是谁?”
“他们隶属于一个组织——破灵会。”
“破灵会?”
岑肖渌缓缓道来:“破灵会是一个如你一样感知敏锐者聚集起来的组织,但里面不单单是这样的人,有能者为上层,底下多的是有武功之人。他们干的便是拿钱替人摆平雇主所指之人的活,无声无息侵入他人的精神领域,干净快捷地逼疯一个人,疯子自然没有威胁,就是死了也没人在意。破灵会中人会在手腕内侧纹有标记——锯齿状圆形图纹,顺为和自尽的那个人手腕内侧都有。”
破灵会的存在再一次颠覆了昌涯的认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组织?”
“有人需要让自己双手干净着铲除异己,而有人贪图不菲的酬金,有能者聚在一起,自认高人一等,操控他人的命运,做那把刀拿到钱又何妨,如此破灵会应运而生。”
真相邪恶的一面让昌涯不由打了个寒颤。
“难道我对谁构成了威胁?以至于破灵会的人设局想杀我?”他想不通,他想不到哪一个人会和他结仇至深。
“也许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威胁。”
“为何这么说?”
“你和他们有着同样的能力,但却做着完全背道而驰的事情,这本身就有悖于他们的做法,而你的一步步壮大就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
昌涯无话可说,他觉得那些人完全不可理喻。
岑肖渌松了神色:“破灵会如今已经不似从前了,他们受到沉重的打击崩析过,伤及到根本,不是那么容易恢复往昔的,这一次的几个人我怀疑是小股势力的聚集,他们在你昏迷的这一月间也没有再反扑过来,但这不代表他们便畏缩了,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阙县也不能久待了,可能的话我们要重新换一个地方生活。”
“换一个地方?”阙县是他们离开钩月途径的一处临时落脚的地方,但他们也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了,人们渐渐接受并相信唤灵医师,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便要丢掉这儿的一切……
昌涯感受到更多的是一种飘零感,到了一个新地方,他们就能在那安家吗?若破灵会的人再次找来呢?钩月是他们的家,可离了钩月,何处又能是他们的家?
岑肖渌看出了他的愁绪,安慰道:“我们四人在一起就好。”
“嗯。”昌涯点点头,“你怎么会知道许多事情?关于那些人还有破灵会?”
“你此前一直在钩月,不知道很正常,而我一直在江湖上行走,打听得多了就听说了。”
“是吗?”昌涯思索着。
“嗯。”岑肖渌拉回了话题,“离开阙县也不是一时之事,日子还是照常过,每人都要多加谨慎些。”
他若即刻便带所有人离开阙县也是可以的,之所以缓一阵也是怕错过乐琅什那边的消息,心中没数总是没把握。
因为昌涯身体未愈,大家对他都格外照顾,昌淮更是把家务活一应都揽了过去,一点儿也不让他碰,还因为怕他劳神,定榷自一月前关闭后就没再重启过了,昌涯自觉自己成了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都快在家闷发霉了。
日子短还能忍受,长了昌涯就受不了了,他自觉手脚已经灵活得很,也不再胸闷气虚了,肖涟都说药可以不喝了。一日,趁着岑肖渌出门,他把定榷偷偷开了,再不找点事做,他感觉脑子该转不动了。
岑肖渌回来后昌涯就在看他的脸色,奈何人家的脸上如何也看不出一朵花来,只语气淡淡说:“你开定榷了?”
昌涯瞧他也不是不赞同,就默许他同意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关了太久不接询灵者的原因,初开定榷后只收到了一封询灵信,除了昌涯,其余人都觉得是合适的,一封正好,一门正经解决完。
这封询灵信符合要求,昌涯读过后当即便写了封面诊信交于了昌淮送去询灵者家。定榷之后就被岑肖渌再次关闭了,理由是他们接下去在阙县所待时日不定,为防再生变故,手上没有询灵者的事要处理最好。
昌涯想想岑肖渌说的也在理,他们若处理到半拉不拉也不好直接丢下便走了,现在昌涯专注于手上的这位询灵者,也顾及不了别的了。
写这封信的人是一位妇人,有询灵需求的人是她的夫君,这位妇人是瞒着他的夫君偷偷写了一封询灵信求唤灵医师的帮助的。
如妇人信中所言,她的夫君原来学问很好,也考取过功名,后来却放弃了做官,如何也不肯再钻研了,自甘做一个平凡人,勉强养家糊口而已。若夫君没那学识,不愿意进取便也罢了,可妇人说夫君是一个很勤学奋进的人,家里的书册也都好好保留着,夫君不时还会整理掸灰,翻阅之。她认为她的夫君心中是有抱负的,只不知为何会终日郁郁寡欢,每天的日子都过的没有盼头,浑浑噩噩的。
所以他想请求唤灵医师帮她的夫君看上一看,若能解开夫君心中的结的话,她自万分感激。因为她想要维护夫君的自尊心,所以希望唤灵医师与她私下联系,过程都不叫她夫君知晓。
询灵信上所书询因提供的信息毕竟有限,具体情况还得跟妇人沟通过方可知更多。因为妇人所提的特殊要求,所以昌淮上门送面诊信时特意注意了,把信亲自交于妇人手中。
妇人没曾想这么快就能收到回音,他拉住昌淮问道:“这我何时要见昌医师?”
“都行,看你的时间。你若今日无事跟我回去见昌医师自是最好。”昌淮和妇人解释。
“那我今日便跟你回去吧。”妇人也是比较心急的,正好她妹来了她家,孩子可以交给妹妹看顾,“小兄弟,你稍等下,我去与夫君和妹妹知会一声。”
“好。”
昌淮等妇人再出来时带她一起回了宅内。
昌淮带妇人穿过院子走到诊室外,敲了敲门。
“昌涯哥,人来了。”
“进来吧。”
昌淮给妇人开了门:“进去吧,昌医师在里面候着了。”
妇人进得室内,见到了端正坐于台后的少年,少年起身给妇人拉开了台前的椅子。
“坐,怎么称呼?”
“我姓柳,名唤柳飞鸢,昌医师唤我名就好。”
柳飞鸢坐了下来。
“好,飞鸢。”昌涯回到案台后,拿出柳飞鸢所写的询灵信,“你是为你的夫君来的?”
“是。”柳飞鸢答,“我夫君名唤冯伦依,我们成婚有三年了,这三年来我就没感受过伦依有真正开心的时候,他也就在我们的女儿刚出生时开怀笑过,我一直都很担心他,他虽然说他没事,但我是他身边人,我都看在眼里,我是怕长此以往下去撑不住,我们这个家不能少了他。”
昌涯点点头,询问道:“你说你和夫君成婚后便见他如此,他之前的事你了解吗?你们是如何认识并结为夫妻的?”
“伦依和我成婚前的事我并不是很了解,我们是经熟人介绍定了亲事的。因为我与他家并不在一处,所以对于伦依没有了解过,我们刚成婚便搬到了另一个地方生活,与他家也再没有牵系了。”
“他家庭如何?”
“伦依他有一个亲大哥,大哥和他爹娘一起生活,我之所以知道他有才情,还考取过功名便是听大嫂说的。因为伦依放弃了仕途,他爹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伦依也不愿在家中生活,和我完婚后就搬去了他处。我原以为伦依不喜官场作为,我也不是很势力的女人,他回归布衣,我便傍他左右,做一对寻常夫妻好好过日子也好。可和伦依相处久了后,我才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的,他并不是不想出人头地,而是满腹才情,只是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强迫自己居于一隅,不问世事,我看了实在是心疼和惋惜,但如何努力也打不开他封闭起来的心。如今我也不求他再追求抱负了,如果这令他痛苦的话,我只希望他能敞开心扉,放松下来过好日子,这是我唯一的希冀了。”
“我了解了。”
冯伦依封闭起自己的内心,此前高中过却放弃了自己坦荡的仕途,却缩到民间做个不问世事的闲人,这绝不是正常人该有的选择,这之中发生的事情也就冯伦依自己知道,但他如此情状,连家人和柳飞鸢都未告知,更不会对一个陌生人倾吐心事了。还有一层柳飞鸢请求此事不让她的夫君知晓,唤灵总要先见过询灵者的,这就比较难办了。
“不知可能有其他办法让我见一见你夫君。”
他也要清楚冯伦依如今的精神状态如何。
“嗯……”柳飞鸢显得有些为难。
“不用面对面见上,比如我可以与他隔一个房间,这样也行。”
柳飞鸢知道自己夫君的性情,往事是绝不愿再提,他自身也不认为自己的精神状态堪忧,所以要让他知道她找了唤灵医师的话,夫君绝对会生气的,那这事就不成了。
“只要不让夫君知道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