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奔波下,岑肖渌一行人抵达了京城滕阳。壶野将岑肖渌三人安置在了宫外的一处外宅里,要与乐琅什见面必须先做安排,壶野有通行证,便暂别几人,先行入宫。
三人在外宅留宿下来,第二日水清淩上门。她此番前来是替惠尼大师传话。
“肖渌,大师在后谣楼等你。”
岑肖渌叮咛道:“肖涟,昌淮,你们留在这儿,我随水姑娘先过去见惠尼大师。”
……
去往后谣楼的路上,岑肖渌问水清淩:“惠尼大师不只是为了阻击破灵会,还为了扶持明主,是吗?”
水清淩淡然一笑:“看来你有所了解大师的过往。”
“听我师父说过。大师有意再入世归朝?”
水清淩摇头:“师父只是想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你呢?”岑肖渌看向她,“事情了结后想过回来吗?”
“我吗?我若说想回到只你我和师父的那两年时光,你愿意吗?”水清淩与他对视,神态认真。
岑肖渌移开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很感激你,还有惠尼大师,若没有你们救我,收留我,我也不会活到今天。”
水清淩自嘲般笑了:“我知你会这样回答,那段时间你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还有归属地,我却只能四海为家。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若真叫我留在一个地方,反而受拘束了,所以,等事情彻底了结后我还是会跟着师父离开。”
“走吧,师父还在等着呢,别耽误了时间。”水清淩调整好心情,领先一步走在前头。
岑肖渌跟了上去。
后谣楼二楼雅间内,岑肖渌时隔几年再次见到惠尼大师。时间没有在慧僧的脸上留下丝毫痕迹,他依然是那个白须飘飘,仙风道骨的。
“大师,肖渌过来拜见。”岑肖渌倾身施礼。
“过来坐。”惠尼大师托起他的身子,引他入座。
熟悉的面庞很容易使人有亲切感,岁月的辙痕也没使岑肖渌面对慧僧时感到生疏。
“听清淩说昌涯被破灵会的人带走了?”惠尼大师直入正题。
“嗯。我得到消息,仇末鹘来京城了。”
惠尼大师颔首:“确实,我也听闻了。宫内如今局势多变,破灵会势必要蹚这趟浑水。”
“我只要能救出昌涯。”岑肖渌袖下的拳头攥紧,他询问道,“大师可有掌握仇末鹘的行踪?”
“尚未,但我与蔺氏那边达成了一致意见,谢氏有意利用破灵会搅浑水,那我们便顺应而为,做一招引蛇出洞。”惠尼大师的声音厚沉,给人以信服力。
“如何?”岑肖渌倾过身子。
“……”
“好。”
惠尼大师面向水清淩:“清淩,你去帮我送一封信。”
水清淩走后,雅间内便只两人。
“大师是有何话要说?”岑肖渌有所猜测。
“肖渌,一直以来有种事情我未曾告诉你,现在我想你是时候知道了。”
“此事与我有关?”
“与你的父母,与岑家有关。”惠尼大师缓缓道来。
“如你我这般血脉的人上溯至远古由一脉所延续,他们守护着家族镇宝,护佑着平安,健康,以及不受精神异能者的侵袭。异能者天性有别于常人,初被发现时便带来了祸端,由于他们都是在尚小时便显现出差异,也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无意识侵入他人的精神领域是会给别人造成心神损害的,更甚者甚至能至人疯癫乃至殒命。所以异能者受到了谴责和看管。”
讲起两脉由来,因为天生的不同自然形成的对立局面,慧僧神态忧伤。
“受到不公对待的异能者随着岁月更迭渐渐强大起来,他们之中有些人便生了异心,能力的强大与否也是练就的,可越强大也越容易失足,以至于精神崩盘,乃至身殒。这也谓天道轮回了,谁都没法逃脱。”
“我脉镇宝乃一根上刻梵语的梵带,是神授之物,于我们和普通人而言是护身符,与那些异能者而言却是救命良药。”
岑肖渌神色有所触动,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大师你说梵带是我们和普通人的护身符,普通人获之是有所得,但我们天然便不受情绪的共情与调拨,不受精神的入侵,梵带何以于我们是……”
“你所言不错,但却忘了考虑一处。”惠尼大师点了出来,“是人有得必有失,我们看似为对抗,削弱异能者而生,但也失了血脉的纯正。唯有梵带择其主者才能留存至纯的血脉,余下者只能与常人结合,否则其后代便天然体弱多病,很难撑过孩童时代,能出一至纯血脉便更加少之又少了。”
岑肖渌沉默良久。
“……我们两类人之间并非全然为对立面。”
像他对昌涯说过的话,梵带之于昌涯便如同他,他能让昌涯免受他人情绪拉扯的痛苦亦同于梵带之效。他们两种人是可以共存的。
岑肖渌抬起头来:“我父母……”
“是。”慧僧点头,“岑家便是自远古那一脉所延续下来的世代守护梵带的纯正血脉,你的父亲和母亲全都是天然的屏蔽体,你和你弟弟身体康健,长大成人,全部随了你们的爹娘,梵带便是你们家族要守护的责任。”
岑肖渌听罢自嘲地笑了:“大师,你说梵带是守护我们的护身符,可我爹娘却身亡,连我和弟弟都险些没法逃脱。”
“幸而你们都活了下来。”惠尼大师的目光中是怜悯。
“不。若没有师父,我们活不下来。”
那时候他还太小,没有能力挽回什么,唯一能护着的也只有爹拼死交到他手上的梵带了。
“仇束天是因为这根梵带杀了我爹娘?”
“是,也因为你爹娘的存在威胁到了同九皇子一头的谢氏派系,还打破了平衡。先帝在时,仇束天尚未组建破灵会,九皇子一派一直想收拢异能者为己所用,最开始受洄国师钳制,后洄国师失踪,仇束天收拢势力与九皇子一派搭上了关系。岑家主与其夫人私下与太子一系交深,是九皇子一派的眼中钉,处之是早已有所预谋的事。”
兜兜转转,一切最终都要在这个京城宫中结束。
“昌涯真实的身世你可知晓?”惠尼大师问。
岑肖渌颔首:“师父与我说过。”
惠尼大师说了令岑肖渌意想不到的事。
“先帝公主拼死生下幼儿后身亡,洄国师将幼儿藏入府中,隐姓埋名,幼儿交付与昌甫敛前是你爹娘先带走收养的,昌甫敛是他们亲选托付的人。”
岑肖渌很受震动:“我爹娘保护的幼儿是昌涯?”
“是,他们插手了不该插手之事。”惠尼大师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