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琅什以皇室子弟身份同宫中政要大臣会面是件大事,蔺平作为御史大夫特意为乐琅什安排了一场宴请,令他与朝中拥护先太子,即他父王的臣子们相识。此次宴会设在宫外的一处别馆内,蔺平亲选的私密场所,宴会内邀请的也仅七位朝中掌管各要务的机要大臣。
乐琅什早先和壶野分开行事,他由蔺平指引由侍女给他穿戴齐整,傍晚时分坐马车从官道隐秘地进入别馆内。
蔺平准备的是晚宴,他被引入厅中时,连同蔺平在内共八位政要大臣已经于长桌两边入席了。
众臣子见乐琅什出现齐齐站了起来面向他,蔺平从上座下来缓步走到乐琅什身前,他两鬓胡须已花白,脸上是为天下民生殚精竭虑而刻下的沟壑。
在座的都是拥趸过先太子的人,他们在看见与先太子神韵极为相似的乐琅什时,绝不会怀疑他的出身。
蔺平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唯有晏王重回正统,才能告慰先太子在天之灵。
他的眼里纵横着泪光,朝眼前少年弯下不再硬朗的身躯,拱手行礼,声音洪亮有力。
“恭迎晏王归来!”
后方臣子纷纷效仿,声音整齐响亮,震撼人心。
“恭迎晏王归来!”
一声声“晏王”回绕在乐琅什耳边,震得他心底热血翻滚。晏王,陌生的头衔,承载的确是几代人的夙愿。
“大夫请起。”乐琅什移步上前,抬手扶起蔺平。
蔺平直起身子握住乐琅什的手,声音不觉哽咽:“晏王殿下,臣等让您久等了!”
“大夫哪里的说。”乐琅什宽慰道,“我能苟活于边漠,你们要替父王在朝中立足,比我辛苦。”
他随之对众臣子道:“各位都坐下吧。”
蔺平引着乐琅什到首位坐下。
此宴席一为晏王接风洗尘,二为如何阻止谢氏祸乱朝政,扶持晏王入主东宫出谋划策。
一人道:“如今陛下病体缠身,连朝堂也不上了,这也是为什么如此急于东宫之位的原因。”
有人接话:“若大夫推陈晏王,恐谢丞相会反咬一口。谁人不知他谢某一张口最能颠倒黑白!”说话之人从鼻子里冷哼了声。
蔺平抬手往下压了压,他面朝乐琅什,征询意见:“谢丞相表面上有禁军可防御,暗地里悄悄聚集了破灵会势力,二者皆为他的臂膀,威狄将军在西北边境,鞭长莫及,我们有驻扎中原的羽翎军,还有南上由虎疾将军率领的疾家军,京城内慧僧出现,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故臣认为晏王殿下可暂不跟谢丞相正面对上,先卸其一只臂膀,再号令两军像京城收拢,以助殿下一臂之力,晏王殿下以为如何?”
乐琅什缓缓点头:“大夫思虑周全,所言极是,吾深以为然。”
……
宴席后,众臣子由蔺平安排由马车依次送回府去,最后只留他和兵部尚书辛太荆。
蔺平挥退下人:“晏王身体可还行?”
蔺平在席中便已经察觉到乐琅什精神有些不虞了,便有些担忧。他从初次在刈城见到成年的晏王殿下时就感受到了这孩子身体的孱弱,一方面怜于他的身世之苦,另一方面又有着为皇家未来的忧虑。
乐琅什闭了下眼,身子轻微摆了下,虽有蔺平照应,但他还是过饮了几杯。他复又睁开眼睛,精神恢复了些许,遂摆摆手:“大夫,尚书莫担心,我还好。”
蔺平忧虑未消:“不若令他人替晏王过去?”
“不可。”乐琅什目中清明复现,语气坚决,“此机会失而不复得,我必须亲往,大夫可都安排好了?”
蔺平也知乐琅什的决心,他答道:“依晏王殿下的意思都安排好了,壶野和殿下的那位朋友也安置好了。”
“有劳大夫了。”乐琅什起身,“大夫和尚书也可离去了,稍后我着侍女送我回房就行。”
辛太荆道:“殿下一人实令臣不安心,不若我还是留下来吧。”
乐琅什摇摇头:“尚书莫再言语了,别馆内分散的侍卫都是高手,无碍的,迟则打草惊蛇,我也就不相送了。”
蔺平知乐琅什意已决,最后道:“殿下保重!”随后和兵部尚书辛太荆一同离去。
乐琅什唤来侍女,扶他回房。
*
别馆内后院走廊下,壶野和岑肖渌换上了侍卫服。
壶野紧好鞭子,裹上衣袍,对岑肖渌做了个手势:“这个时候什儿该回房了,你我先分散开,我去什儿寝房对面檐下巡视,那儿可以锁定正门来后院的入口和后偏门,你去北侧内墙外围警戒,防止来人脱逃。”
岑肖渌点头表示知道了。壶野早前过来跟他讲明计策时便已经带他来这处别馆摸过路线,所以壶野甫一安排下来,岑肖渌便即刻行动了。
两人眼神交接,错身而过,静悄悄往相反方向行去。
墙头幡旗迎风鼓起,在渐渐暗下来的天幕中划过一道诡异的残影。
……
两个穿着黑衣蒙面的人贴着墙垣疾步而行,避开夜间巡逻的人,悄然摸到了一处别馆外。
别馆西侧遥对的屋顶上,仇末鹘压低昌涯的身子。
昌涯连呼吸声都放清了:“我可以不过去吗?”
仇末鹘偏头阴鸷地盯了他一眼。
昌涯不觉吞了口唾沫:“我是……是怕拖你后腿。”
仇末鹘没安好意地反问:“你不去我又怎能知道你的诚意?”
昌涯已知多说无异了。他遥望向对面别馆内,尚亮有灯火,内里有人巡视,侍卫看着比上次他们来时还要多上好多。
昌涯想到只有他和仇末鹘两个人,严格来说就只有仇末鹘一个人,要得手又逃脱恐怕不简单。
“好多人。”
仇末鹘很是不屑,谢氏那边已经跟他私通过这次宴席的详情,除去回府的,就留下的御史大夫和一众大人物,若守卫松懈了,他反而会生疑了。
他此行也就一个目标——晏王,唯有等。
“看清了吗?侍卫巡逻是有规律的,那个房间。”
仇末鹘手指过去,正是上次他们揭过瓦片查看过的那间。
“那边侍卫巡查过去会存在间隙,我们只要等到那个时机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