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音是襄王府的家生子,父亲和母亲都是在王府厨房里做活的,几年前,父亲生了大病,死时已经瘦得不成人形。母亲因为伤心过度终日恍惚,一次上街买菜被钟家一恶仆为难,竟当街打死了。
画意则是被拐子从外地卖到此处的,原是要卖给一家小商户当童养媳,刚进城两天,碰巧那商户家犯事被抄了,便卖给了襄王府。当时她年纪尚小,途中又受惊吓折磨,刚来的两个月总是神情恍惚,故而也未能记起自己的来处。后来在这王府里察言观色地过了五六年,倒也算是生活安稳。
“小姐怎么知道……”画意呆呆地抬头看着褒月倾。
褒月倾看着二人震惊中却又含带希望的神情,心中便有了八九成的把握。
“我如何知道,不必告诉你们。你们只要知道,我不亏待忠心之人,也不轻纵背主之人。何去何从,你们自己选吧。”
这两个丫头年纪并不大,心思单纯,没有太深的城府,既好吓唬也好拉拢。东方煜虽对她有警惕,却不会拉拢这样的小角色,倒是给了她策反二人的机会。
韩侧妃告诉了她这两个丫头的身世,真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否则在这王府中,没有一个得力心腹,终究难以行事。
书音和画意对视一眼,齐齐下拜道:“奴婢愿跟随小姐,绝不二心!”
“甚好。都起来吧,日后,还有的是需要你们的地方,只望你二人,切莫辜负。”
褒月倾起身,扶起二人。这两个丫头一静一动,在日后,会是她得力的助手。
韩雅端独坐窗前,还在回想褒月倾刚刚的话。
嫁入王府两年,饱尝孤寂与冷眼,她从未想过是谁逼得自己到如此地步。
初闻得东方煜带了一青楼女子回府,以王妃规格待之,她心中千般屈辱,万般不甘。难道自己高门嫡女,竟不如一妓子过得好。
她曾经恨过那些冷眼的下人,恨过这高高的院墙,恨褒月倾轻易有了自己奢望的,甚至恨自己的无能。
她却从未想过,恨亲手把她送入这府邸的父亲,恨冷落她忽视她的东方煜,恨在背后安排这一切的,那至尊的上位者。
褒月倾的话击碎了她过去苦苦忍耐的人生,给了她新的希望。
初听时,她难以置信,可还是决定赌一把。
她把未来赌在这个深不见底女人身上。她的计划疯狂,可眼神却那样坚定,让她不得不信。
“不许我出门的命令,东方煜还给其他人下过吗?。”回到玉蟾阁,褒月倾问道。
“王爷是给我们二人单独下令的,旁的奴婢也不知。或许还有侍卫和管家也说不准。”画意皱眉想了想,回道
“既如此,你二人找一个少人的院墙,寻个梯子把我送出去,然后只当不知道此事便可。”褒月倾想了片刻,道。
“小姐三思!您的身体如此虚弱,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奴婢怎么担当得起呢。”书音急急忙忙说道。
“我今日一定要出门,谁也不许阻拦,画意,你去找梯子。”一旁的画意呆站着没有劝阻,褒月倾便对她吩咐道。
她手上有了韩雅端给的几个铺子和手令。韩雅端说她近两年心灰意冷不曾打理,然而如果打理得当,会是一笔可观的银钱。故而她迫不及待要去勘察情况。
画意却不动身,神秘地笑道:“小姐,我知道一条路,肯定不会被人发现,只是有些委屈小姐。”
“哦?”褒月倾微微挑眉,好奇地看着画意。
这丫头笑得洋洋得意,不知有什么偏僻角落被她寻到了。
“花园后那片竹林子后面,有个没人住的院子,院子旁边那丛灌木后,有个小洞,约莫有人小腿那么高,外面是个偏僻小巷,平时少有人往来。”
“还有这等好事?为我换身便装,走!”
褒月倾眼睛亮了起来,立即起身准备。画意兴高采烈地去拿衣服,书音无奈摇头,也只得跟随。
“这院子原来住的什么人,瞧这布景装潢,倒是很有品味。”
三个人鬼鬼祟祟地穿过花园,褒月倾瞧见了那荒废的院落。那庭院中的草木长久地无人打理,肆意生长。向房屋看去,外面栏杆落满了灰尘,朱漆也已斑驳,窗纸也有不少地方被风雨摧残了。
褒月倾饶有兴致地仔细观察一番,向书音问起这院落的主人。
“这,奴婢也不清楚,从奴婢记事的时候,这院里便没人住了。荒废久了,就有些阴森,于是平时也没人往这附近来。”书音摇摇头回道。
“我倒觉得,虽然破败,却还是温馨雅致呢。”褒月倾又打量了那院子几眼,转头看向画意,“你说的出口在哪里呢?”
画意小跑向前,向墙边一丛灌木后看了看,兴高采烈地回头,向褒月倾和书音招手:“就在这儿呢,小姐快来!”
褒月倾上前,探头看去,这洞口的位置隐秘,确实不容易被人注意到。只是,着实小了点,勉强能够过人,场面却不甚体面了。
画意也有些惭愧道:“只是这出口,实在是委屈小姐了。”
“不怪你,也不怪这个小洞,只怪东方煜那个家伙,放着正门不让我走。”褒月倾安抚道。
“小姐说的对!小姐,我先去探查情况,您等等。”
画意欣然接受了这个安慰,麻利地蹲下身,三两下便从那小洞钻了出去。
昏暗的小巷十分安静,画意瞧了几眼巷口,无人经过,便蹲下身向褒月倾汇报。
“小姐,这边没人,小姐小心些过来。”
褒月倾换了便装,行动起来倒是干脆利落了不少。虽然钻过那小洞时蹭了几点泥和砖苔在衣袖上,但总算顺利地出来了。
她回头,看着殿后的书音也麻利地钻了出来,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给二人看。
“你们两个,谁识字?带我去这个地址。”
书音接过那张纸,看了两眼,瞪大了眼睛,惊道:“小姐,这,这落款是韩侧妃呀。”
“是。这是韩侧妃给我的,托我代为打理。”褒月倾淡淡道。
书音和画意都愣了,呆呆看着褒月倾,一时反应不过来。
褒月倾笑起来,看着二人的眼神有一丝狡黠。
“怎么?你们真以为我是去和韩侧妃吵架的?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才不值得特意浪费时间。”
书音眨眨眼,之前同情侧王妃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中对这位新主多了一丝敬服。
画意懵懵懂懂,却也觉得她的小姐似乎比她以为的更要厉害。
“这个地方我是知道的,只是有些远,小姐的身体怕是吃不消啊。”书音仔细看了看那地址,担忧道。
“无妨,可以雇马车。这些银子是韩侧妃给我用以打点诸多事宜的,待到铺子收入好转,便可不愁银钱了。”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画意瞪圆了眼,隐隐觉得褒月倾要做什么大事。
“自然是多多赚钱,这样才有力量去找你的家,才能给书音的母亲报仇,才可以做我喜欢的事呀。”
褒月倾无法向她解释自己的身世和计划,便如是说。
书音和画意并不做怀疑,只更信任了她们小姐几分。这样聪明有主意,又善待她们的主子,没有理由不跟从。
褒月倾身着便装,蒙着面纱,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车夫只当是哪个清贵人家的小姐便装出行。马车摇摇晃晃,停在清乐街角。
“小姐,到了,您小心。”
褒月倾搭着书音的手,提裙小心下了马车,打量着眼前这条熙熙攘攘的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