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乐街是京城最繁华的所在。褒月倾曾被卖去的温香楼,也是在此处。
京中达官贵人,富商行贾,多往来穿梭于此。其中的政治利益关系交错复杂,不可言说。
“多亏有小姐,我可从来没有到过这样热闹的地方呢!”画意欢天喜地,东瞅细看,笑得合不拢嘴道。
“你这丫头,别看了,我们可是来干正事的。”
书音比画意稳重许多,如此提醒着,又向褒月倾道:“小姐,这铺子离此处不远,是家客栈,我们过去看看吧。”
褒月倾莞尔点头,心中甚是欣慰,她这两个丫头性格一静一动,倒是恰好互补着。
客栈的门头高挂着“庆诚客栈”四个字,接近晌午,本该有不少人来往打尖,这客栈却无人进出。
两个伙计懒散地趴在桌上,厨子模样的人把脚翘到长椅上闲坐着,柜台前,账房木然地翻翻账本,似乎对眼前的情景早已习惯。
三人踏入客栈,让这群人都吃了一惊,一个伶俐些的跑堂凑上前来迎客。
“客官来点什么?”
褒月倾皱着眉看了一眼那破旧的菜谱,道:“把最贵的三个荤菜、素菜、热菜、凉菜、汤羹,以及三个甜品,都各来一份。”
那厨子却懒洋洋不肯起身,不耐烦地高声道:“你们几个小丫头,吃得了这么多啊?没菜!”
柜台后的那青年喝住他,又快步道褒月倾跟前赔笑道:“对不住客官,咱们这小店生意不景气,菜品不齐,您见谅。客官您若是愿意就稍等等,我这就吩咐他们去准备。”
“好。你是掌柜的吗?”褒月倾打量了他一眼,倒是个干净利落的模样。
“小的只是账房,我们掌柜的家中事忙,有日子没来了。”
青年说着,就打发了一个伙计出去买菜,又催着那厨子去厨房。厨子嘟嘟囔囔几句,还是起身了。
“事忙?事忙便丢下整个店不管,怪不得生意这么冷静。叫他不用回来了,今天开始你就是掌柜的。”
褒月倾把韩雅端给的手令拍在桌上,冷冷道。
那青年大惊,定睛看那手令,确实是韩府大小姐的署名,虽然不明就里,却还是向褒月倾行了一礼。
“不知贵人驾临,多有怠慢。只是不知小姐您是?”
“韩大小姐托我接管这间铺子,你等听令即可。”
“是。”那青年见那手令确实是真的,便不再多问,快步拿了账本来请褒月倾过目。
褒月倾看着那账本一时有些尴尬,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或许有东方煜教她识字也不错。
她轻咳一声,正色道:“这个不急,看这店里的光景,怕这账本也没什么账可查。我瞧你是个肯做事的,便把这铺子交由你经营,你可愿意?”
“在下自当效力。”
那青年是个干脆果断的人,二话不说便应下来。
“很好,你叫什么名字。”褒月倾很喜欢这样说话做事利落的人,满意点头道。
“在下许知文。”
待到厨子把菜品全数上齐,褒月倾请了众人在长桌入座,许知文宣布了褒月倾的身份。一帮伙计惊讶地打量着这便装蒙纱的女子。
“开什么玩笑,我们家小姐进了王府之后就再没打理过任何生意,你凭什么说是小姐的人?”
那厨子最先发问,向褒月倾挑眉,言语甚是挑衅。
“谦慎!这位小姐拿的手令我仔细看过,确实是咱们家小姐的。”
那张狂鲁莽的厨子竟然叫做“谦慎”,褒月倾内心暗笑着,摘下面纱。
那厨子正在不服气地嘟囔什么“说不准是偷的”,一抬头,猛地收了声,嘴也忘了合上,呆呆地看着褒月倾。
那伶伶俐俐的跑堂最先反应过来,指着褒月倾却说不囫囵话:“你,你是……”
旁边的伙计打掉他不礼貌的手,道:“想必您就是新到襄王府的月倾小姐吧?”
一桌人齐齐起身行礼。
当然,褒月倾知道,他们的礼并不是行给自己,而是行给襄王府,或者说,就是行给襄王的。
“现在,还有人对此令牌有任何质疑吗?”
“小姐言重了,小的不敢。”
那两个小伙计倒是乖觉,连声说道。
谦慎回过神来后对自己的失态非常懊悔,“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装死。
“日后你们就算是在我手下办事。为我做事的人,能力先不说,首先嘴要紧,心要正。若有二心的,本小姐的手段,你们想必也都知道一二了。”
褒月倾因为一个看客的轻浮言语,便割了他的舌头,这件事和她与襄王的恋情一起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
跑堂那个疯狂摇头示意自己不敢,直把自己摇得头晕目眩。
书音和画意“噗嗤”笑出了声,褒月倾严肃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
许知文一直沉默地听着她吩咐,此刻才开口,道:“还请小姐放心,您的造访和身份,我们只当不知道,绝不会对外人提起。”
褒月倾欣赏地看着他,不愧是她选中的人,确实肯干又聪明,能堪大任。
人心是收服了,还需要做实事。
褒月倾低头瞧着桌上的菜肴,内心暗暗和昨日在温香楼中的菜肴对比了一番,着实逊色许多。
一个客栈,饭都不好吃,怎么吸引客人?
她皱眉,嫌弃地看向谦慎,谦慎感觉到她的目光,也不甘示弱地瞪回来。
“菜品尚可,只是都是些司空见惯的东西。你的厨艺从来没有进步过吗?”
“岂有此理,你个丫头片子!我这几道菜,放到哪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你竟然说司空见惯?”那厨子拍案而起,怒道。
“你的菜在几年前或许是数一数二的,可时移世易,你可曾了解当今各酒楼菜馆的时新菜谱?怕是从不关心吧。我看那些新菜你也学不会,就拿这些过时的东西迎客,这馆子还不如关门算了。”
褒月倾见那厨子是个火爆脾气,故意毫不客气地激将。
果然,那厨子双手叉腰,放出豪言道:“死丫头,我可告诉你,这世上没有我谦慎大爷不会做的菜!你只要给我几日,这京城里时新的菜,我不止给你学会,还再送你几道他们没有的!”
“甚好!我不喜欢空谈,只等你的成果了!”
激将成功,她不再多言,又留下一些银两,嘱咐许知文把客栈里里外外翻新。待一切安排妥当后再多招两个伙计一个厨子,看起来就不像现在这般不像话了。
许知文听得连连点头,下面的伙计也多了许多干劲。
“如此,我便先走了,十日之后,来验收成果。”
三人走出客栈,仍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午的太阳有些刺眼。褒月倾的眼睛见了强光,便觉得刺痛想要流泪,不消片刻,脸色便白了起来,头也有些晕。
画意有些担心地看着褒月倾。
“这会儿太阳太大,小姐的身子怕是吃不消。不如咱们去前面的乐坊,小姐听着琴休息会儿吧。”
褒月倾点点头道:“也好。”
然而,三人还未走出几步,身后走上来一青年男子,利落的打扮,上来便拍了一下画意的肩膀。
“画意,你怎么在这儿?我听说你被指派去服侍那个温香楼来的小姐,怕是很难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