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里。
一个白发老者苦口婆心道:“我的祖宗,你就让我省点心吧,你要是有个差错,你哥不得跟我急啊?”
“姬爷爷,我不过是说了他们几句,哪里就有事了。”
他对面还坐着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嘟着嘴说道。
那小丫头穿着简单朴素,可细细看去,耳朵上戴的坠子却是价值不菲。
“算了算了,反正总算把你给平安送进来了。你们东方家的,就没一个让人省心。”
那老者恨铁不成钢地道。
女孩儿吐吐舌头,调皮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庆诚客栈里。
“我已有好久,没有这样和朋友饮酒畅谈了。”
韩雅端感慨地看着身边的褒月倾,还有她出嫁前闺中的两个好友。
“月倾,是你把我从惨淡的生活里解救出来。这一杯,我敬你。”
褒月倾看着含泪的韩雅端,举杯。
离开襄王府数月,她如今仿佛又回到了闺阁时期,变得越发明媚开朗。
“雅端,真开心你能走出来。”
“是啊,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你不想姐妹们分开,还和我们说,要一辈子不嫁人呢。”
韩雅端不好意思地笑了,
桌上气氛轻松融洽,一扫冬风的肃杀。
一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牵着个不情不愿地小姑娘光临客栈。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跑堂赶忙上前招呼。
“来两碗阳春面。”
老者边说,边劝那女孩道:“吃了这顿饭就回家,见了你哥哥,怎么逛都由你行吗?”
“哼。”
女孩低头不乐意地哼了一声,还是跟着老者坐下了。
“客官您慢用。”
跑堂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老者埋头大快朵颐。
女孩却是细嚼慢咽,恨不得一根一根地吃。
旁边有一桌坐着三个年轻男子,打扮得雍容华贵,大约是哪家的公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山珍海味。
见了这二人桌上空空落落,其中一个嗤笑着道:“你看他们那穷酸样。”
坐在他对面的回头看去,大笑着吆喝道:“喂!老头子,没钱也出来吃饭啊!”
三人哄笑起来,惹得大堂内一阵侧目。
褒月倾放下酒杯,留了个眼睛盯着这桌的动静。
那女孩瞪着三个男子,正要起身,却被那老者一把拉住。
“祖宗祖宗,算了,别跟他们计较。到了京城了,说话做事不妥,还是给你哥添麻烦。”
老者好生劝着。
那女孩撇撇嘴,挣开他的手,重新拿起筷子,只盯着眼前的一碗面。
那一伙人仍肆无忌惮地嬉笑着。
老者的面碗见了底,起身去外面雇马车。
一个男人见只剩一个小女孩在桌前,笑嘻嘻地凑上来。
“小妹妹,今年多大啦,许了人家没有呀?”
他一身的酒气,对着那女孩的脸打了个酒嗝。
女孩儿嫌恶地向后闪了闪,避开这熏人的酒味儿。
“滚。”
她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桌上另一个男子哈哈大笑道:“斌哥,你还是不是人啊,娃娃都要下手?别把人家吓哭喽!”
“哟哟,小妹妹脾气倒大,知道哥哥是谁吗?”
那男子只笑得更猖狂,逗猫儿狗儿似的看着那女孩说道。
“我看你像条发瘟的狗。”
女孩嗤笑一声,嘴里冷冷吐出几个字。
那男子“腾”地一下变了脸色,恼了。
“你这小婊子……”
男人扬手便要打下来。
女孩却比他先一步行动,桌上吃了半碗的阳春面,被悉数泼到男子的头上。
碗筷落地的声音惊动了大堂里的人。
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褒月倾紧张起来,起身喝道:“住手!”
“管你妈的闲……”
男子骂骂咧咧地寻找声音的方向,目光移到褒月倾身上,却变了表情。
“小娘子,吃醋啦?那你来陪大爷怎么样?”
“昼生!”
只短短一句,暗处早已蓄势待发的昼生拔剑而出。
然而下一秒,那男子却被另一道身影踹到了墙上,片刻后才掉下来。
“王八羔子,知道这孩子是谁吗?早晚有人揭你的皮!”
那鹤发老者怒气冲冲地骂道,又瞪了那两人一眼。
两人大气不敢出,抱头鼠窜。
被半路截胡的昼生非常不爽,冲出去把两人暴打了一顿。
跑堂的赶紧截住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这位:“客官,劳烦结账。”
“哼,姬爷爷,早把他们打跑不就完了,啰啰嗦嗦。”
女孩嘀嘀咕咕,又小跑到褒月倾跟前,自来熟般拉住她的手。
“多谢姐姐方才出手解围,不知姐姐尊姓大名?”
“小柳,少惹麻……”
那老者想要叫住女孩儿,却瞧着褒月倾愣住了。
韩雅端对褒月倾点点头,她歉意一笑,拉着女孩离了席。
“老人家,看你们二位打扮不像京城中人,可是来此寻人的?”
“我是来找我哥过年的。”
女孩兴高采烈地说。
“真好呀,可以和家人团聚。”
褒月倾摸摸女孩的头,心中生出一丝羡慕和酸楚。
“姐姐,方才姐姐为我解围,不知道能否邀请姐姐到我家中坐坐呢?”
女孩拉着褒月倾的衣袖,撒娇道。
“你们兄妹团聚,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我怎好打扰。”
“哼,我和我哥才没话说呢,整天板着臭脸。姐姐姐姐,来我家吃饭好不好?”
褒月倾失笑。
整天板着臭脸,让她想起来动不动就莫名其妙生气的东方煜。
“姑娘,这孩子一向没规矩,让你见笑了。”老者上前不好意思道。
“哪里。”
女孩连拉带扯,一路撒娇耍赖,把褒月倾拉上了马车。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老者的目光总在褒月倾脸上流连,问道。
“在下月倾。”
“这个名字和姐姐真配。”女孩歪头笑道。
那老人却皱眉追问:“月?你不姓褒吗?”
褒月倾登时坐直了身,瞪大双眼,警惕地看着那老者。
“你是?”
“姑娘莫慌,老夫只是一介江湖草莽,只是姑娘面容与我一位故人有八九分相似,故而作此猜测,若有唐突,还请姑娘恕罪。”
那老者看出她的紧张,忙解释道。
褒月倾的心中闪过万千个猜测。
她是被养父母捡回家养大的,没有人知道她从何而来,身世如何。
只有一个“褒”字伴着她长大。
这个老者,难道认识她的生身父母?
“对,我姓褒。”
她压下心头的疑问和激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