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残败不堪,收拾之后才能勉强入睡。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屋外传来异响,华檀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
武三藏在外面,听到华檀起身的动静后,轻声道,“华小姐,要处置他们吗?”
“绑好,带到我面前来。”华檀吩咐。
武三领命,片刻之后便绑了四人丢在华檀面前。
除了那店小二,还有先前店里的掌柜伙计,以及一个没见过的人。
武三指着那没见过的人对华檀道,“另三人都算寻常,唯独这人颇有些功夫,怕是专门藏在暗处算计人的。”
华檀点头,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过,“你们是什么人?”
那伙人打不过武三武四,闻言相互对视,做出痛哭流涕的模样。
“求姑娘饶恕我们,我们都是本地的流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来做这样的营生。”
“若有活路,能吃饱饭,谁也不想作恶!”
华檀并未应声,而是看着他们,似乎是在思索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伙人见有机会,哭的愈发伤心,小二还跪拜俯首,磕头磕的砰砰响,“小人们都是附近的庄稼汉,洪水一来庄稼都被淹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实在是揭不开锅,才想着和兄弟几个出来搞些吃食……您是我们遇见的头一个客人,除了今日,我等从未做过坏事啊!”
其他人学着小二的话一一附和,他们所描述的惨状,简直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华檀用手帕沾了沾眼角。
小二一喜,以为华檀信了,连忙道:“小姐,看在我们是初犯的份上,您就饶了我们吧。”
然而华檀只是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
“说完了?”
她走到几人面前,眸光浅淡,蕴含着让人心惊的通透,“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能面色红润身姿矫健,想来揭的不是饭锅。”
“见我有护卫还敢铤而走险,想来此前没有少干这样的事情。”
“说实话,兴许我还能留你一命。”
华檀转身,武三立马会意,一柄短刀便横在了小二的脖子上。
小二额上冷汗直流,打了个寒颤,惊恐道:“手下留情,我说、我说!”
原来这些人先前就是附近的匪寇,汛期路上没什么人,山上也没了吃食,这才下山找到这间废弃的旧屋,想着打劫一些倒霉蛋。
华檀一行人刚进入小镇,就被他们盯上了。
他们见华檀有钱,本欲趁今夜将其绑了带上山,逼华檀家里人拿银票来赎。
但谁知道武三武四这两个护卫看着普普通通的,动起手来却是个顶个的高手,让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华小姐,接下来怎么办?”武三问。
华檀:“移送官府,你们再去打探一下当地的受灾情况,回来禀告我。”
武三领命,让武四留下来保护华檀,自己则乘着夜色,将四人丢进了府衙的大门。
华檀重新回到榻上,方才还被困意笼罩,眼下却精神得很。
春灵劝道:“姑娘,您要不还是躺下歇会吧。”
“我睡不着。”
华檀叹息,她知道南方受灾严重,如今再次面对,却依然觉得触目惊心。
“土匪都能堂而皇之的拉扯着流民做大旗,可见当下时局之混乱,怪不得前世连傅南都被流民所伤。”
当连生存都成了问题的时候,一切礼法制度自然成了空谈。
华檀开始担心,原本筹备的那些粮食,到底够不够……
她当即修书一封,叫人继续加买粮食,直到将信送出去,才勉强安心,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瑞王府也是热闹非凡。
皇后担心傅琛的身体,几次三番差太医来为傅琛诊脉,见时机成熟了,更是再次出宫彰显自己的慈母心肠。
“琛儿,你这病情有救了!”
皇后面带激动地亲自将傅琛从床上扶起来,不见半点芥蒂,仿佛一个真正为自己孩子得救而喜出望外的母亲。
傅琛见状微微怔愣,随即眼里闪过一抹嘲讽。
他有多久没见到皇后这样了?看来这次是找到彻底能搞死他的法子了。
傅琛低头,虚弱地咳了几声,语气苦涩道:“太医都说了我药石无灵,娘娘还是不要安慰我了。”
皇后蹙眉,好似真心关怀地驳斥道:“不许说丧气话,张太医你来说,是不是有了救琛儿的法子?”
“是。”张太医闻言,连忙点头,“臣在早年的时候结识过一位游方郎中,此人医术奇诡,最擅治病弱之症,近日这名郎中路过京城与臣相聚,提及瑞王的病症,他说有法子治。”
“你看,本宫没骗你吧。”
皇后满意的勾唇,眸光在傅琛脸上打转,见他听过张太医这话脸上表露出来的希冀,面上的笑容愈发真切。
没有人会想死,傅琛也不外如是。
要不是傅南提醒,她差点就给人落下了把柄。
之前是她想差了,虽然傅琛活不了多久,但她也不应该随便就让人死在京城。
届时,她不仅会落一个不称职的母亲的名声,还会让别人怀疑傅琛的死是不是她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所以傅琛最好是死在边境,死在战乱之下,这样她的名声得以保全,也顺便除了心头大患。
皇后向张太医使了个眼色,“人可带来了?”
“带来了。”
张太医稍稍后退,便显出后面衣着简朴的郎中来。
游方郎中常年四处游行,为人不拘小节,只是简单拱手便上前诊脉,颇有些恃才傲物的意思。
傅琛一瞬间就明白了皇后想做什么。
他任由那郎中发挥,全当看一场闹剧。
良久,郎中起身。
“王爷这病不难治,只需三副药即刻痊愈。”
“当真?”还不待傅琛发话,皇后就已经接过了话茬儿,“琛儿,你听见了吗,真的可以治!”
傅琛面露笑意,刚要说话,却忍不住咳起来,他掩住唇,眸中的讽刺愈发加深。
他的身体到底如何,皇后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今安排这么一场大戏,看来是有人在背后给她出主意,非要逼他去北方不可了。
想到自己答应华檀的话可能要食言,傅琛忽然有些不爽,再抬头,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回话道:“如此,便要多谢郎中了。”
说着,他突然将视线转向皇后,意有所指地感动道:“娘娘这么操心我的身体,为我忙前忙后,若能得治,儿子日后定好好孝顺您。”
皇后面色一僵。
‘儿子’这两个字着实是让她不适。
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皇后笑容勉强,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道:“你好生歇息,本宫明日再来看你。”
说着,几乎是一刻都不想多待,她带着一群人哗啦啦离去。
寝殿再次沉寂下来,确定皇后走远后,傅琛一改虚弱从榻上慢慢起身,视线落在药碗上。
“去查,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