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在时，十三行与皇家关系匪浅，互利互惠，及至当今皇帝弑兄夺权，谋朝篡位，导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十三行也各自有了不同的选择。如今表面看上去一团和气，实则是一盘散沙。”
姜老太爷毫不留情地揭穿当今皇帝的上位之路，就连华檀听了都忍不住惊讶。
但仔细一想便会明白，外祖父跟着的是光明磊落爱民如子的先皇，岂会是今上这种汲汲营营手段狠毒的小人能够比拟的？
想到这儿，华檀也就放心了，姜家绝对不会被傅南收买，更不会扶持傅南这种小人上位！
听外祖说起华家，华檀竖起耳朵。
“你父亲华征虽然面上风光，但私下艰难，现在已有意与皇家勾结。如果他倒戈，十三行明面上就会沦为皇室附庸。以皇帝和太子的心性，瑞王更加没有活命机会。”姜老太爷面色严肃，说话间颇有暗示，华檀稍微动动脑子，就明白了。
无论如何，华征还是十三行的会长，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外界的关注，如果他投靠皇室，十三行就失去了先机，傅琛再想夺得十三行的帮助也无济于事。
而现在，他已经有这种想法，想要改变他的想法不容易，倒不如……
“把他从商会会长的位置上拉下来？”
说完，华檀不等外祖开口，分析道：“华征虽然不适合做会长，但只要他不折腾，爷爷留下来的祖产足够他在会长的位置上坐到死。眼下只有把他拉下马，才能把十三行拨乱反正，重新带回曾经的境地。想要做到这一步，倒是有一个人可以为我所用，便是他身边的吕氏。”
华檀冷静自持，一步步分析如何和吕氏合作，以及吕氏的性子与目的，她说得畅快，未曾发觉外祖父看着她的样子充满无限怀念。
等到华檀发觉外祖父眼眶泛红时，她才慌乱站起身，“外祖，您怎么了？”
“无事，不过是想起了你母亲。”姜老太爷掏出手帕擦了擦老泪，“看见你就想起了她当面挥斥方遒的样子，檀儿，你颇有她的风范。有你在，十三行定会有出头之日！”
华檀心里震惊，她不知道母亲得优秀到何种地步，才能让外祖信任自己到这种地步。
不过，这一刻，外祖的话也在华檀心里种下种子。
她一定会带着十三行重回巅峰，一定不会丢母亲的脸！
有姜老夫人做挡箭牌，华檀就此在姜家小住，三不五时出门逛街，顺便探查华家产业的生意状况。
华家中兴是在爷爷那一辈，当时就连先皇都还没有登基，华老爷子挽大厦于将倾，把奄奄一息的华家织行发扬光大，一路迎头直上，从险险被踢出织行，做到了十三行的龙头。
所以华檀才会相信，只要华征不翻过来调过去地折腾，爷爷留下的一切足够让华征在会长的位置上坐到死。
可是她低估了华征败家的能耐。
华家织行的人大多见过华檀，华檀便带上面纱，换了一身普通衣裳，带上春灵娶了华家名下最大的布庄，锦绣绸缎庄。
锦绣绸缎庄地段最高，里面的东西曾今是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王公贵族都爱不释手的。
但当华檀走到锦绣庄门口时，却发觉此处门可罗雀，甚至不如二里地外的一家小绸缎庄来得人多。
“……去去去！买不起就别来回折腾。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们锦绣绸缎庄声名远扬，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撵走撵走！”
说话的人身着管事的衣衫，刚刚撵走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转头看见一个身着华美衣裳的人便点头哈腰，“这不是王姑娘嘛？小的早早就把您要的绸缎留下来了，保准不会让那些刁民碰过！”
“呸！什么狗东西！你锦绣绸缎庄是怎么发家的，才不会几十年，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吗？”那个被撵出去的妇人忍不住啐了一口，当着管事的面骂道。
来来往往都是老百姓，这种时候理应把客人请回去，降低老百姓的关注度，可那管事反而三白眼一吊，当街就和那妇人骂上了。
“没眼力见的小娘们！我们锦绣庄素来高贵，能让你进门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你别给脸不要脸！你摸过的那些布匹，我卖不出去还没找你赔呢，你还好意思骂人？”
“凭什么不好意思？当初锦绣绸缎庄就是靠着华老爷子挨家挨户上门做生意才好不容易起死回生，华老爷子这才离开多少年，你们就这样忘本？我看华家气数也是尽了！”
纵然是自家店铺被骂了，华檀也不禁对这番话深有同感。
华家再这样张狂下去，是真的气数将尽，大厦将倾。
观此情景，外祖父显然说得够委婉了，这哪里是私下艰难，根本就是从根上烂了，连华家最要紧的锦绣绸缎庄都是这样，遑论其他店铺。
若是这块腐肉不剜除，华家才是真正难以为继。
“你敢诅咒我们绸缎庄？”管事一听这话，骂得更凶，“大家伙儿可都听到了，是她咒人在先的！走，跟我见官去！今儿非得让你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放肆！”华檀见那管事还想拉着妇人见官，实在看不下去，挺身而出，“这位夫人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怎么就到要见官的地步了？你开门迎客，哪条规矩写着平头百姓不许入内？”
见华檀身上料子一般，管事看都不看一眼，“你又是哪儿来的刁民？要是不想见官，就赶紧给我滚。”
春灵气急败坏，正要开口，被华檀阻止，“你一口一个刁民，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锦绣庄的管事，竟然就敢充大爷了，你们掌柜的呢？让他出来见我，我倒要问问，当初华老爷子被街坊邻居施恩养活，发迹后也未曾忘本，对当面的施恩之人感恩戴德，你们这些伙计怎么就敢忘记华家规矩，对老百姓恶语相向！”
见她气度非凡，又要见掌柜，又提起华老爷子，管事顿时烦躁，“去去去！你一个小姑娘知道个屁！他们说华老爷子平民发迹就是真的了？我还说我是你爹呢，你敢叫我吗？锦绣庄行得端做的正，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就是见了掌柜，也挑不出我的错处来。再说了，她买不起又不肯走，不是刁民是什么？”
华檀冷笑，“那你开门迎客又不让人进，你是不是刁民？既然你也是刁民，你碰过的东西如何能卖给别人？我要是那位王姑娘，除非锦绣庄换个管事，否则我绝不踏入锦绣庄半步，省得脏了我的眼。”
管事面如土色，再见王姑娘退后半步，更是心头漫起一股火气。
今天他是碰到硬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