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外头究竟乱成什么样子了？京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用早饭的时，华檀见傅琛心不在焉，问道。
傅琛放下筷子，“京城的商户和朝廷断绝往来，朝廷又要增税，所以他们一边做假账，一边将所有生意撤出京城，现在京城唯二没动的，也就只有华家与姜家了。”
而这两家不动，皆是因为华檀还在蜀地，若是他们有所行动，傅萧便有理由制裁瑞王和华檀了。
更别说姜鸿轩如今还是傅萧最信任的武将。
说完，傅琛又安慰华檀：“乱就乱吧，百姓最知道哪里安全。古人云君舟民水，可不是胡言乱语。”
“王爷能将百姓之苦记在心中，就证明他们所选的君王没有错。”华檀夹了一块水晶虾饺放到他的碗里，露出笑容，反过来宽慰他。
她知道傅琛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告诉他，他没有做错。
——天下兴亡，苦的是百姓，而傅琛要做的事虽然师出有名，却始终是要掀起战火的。
事实也如华檀所想，没有什么话比华檀这一句更令傅琛安心的了。
“有檀儿此言，便有如神助。”傅琛目光温柔。
华檀反倒不好意思了，“又胡言乱语，快用饭吧，过一会儿冯大人该来找你议事了。”
这几日有京城来的人潜入黔州，傅琛便鲜少去府衙，只让那些官员来府上议事，以防被人偷听。
不过华檀提起冯楚安，傅琛微蹙眉头，道：“冯楚安近日心不在焉，恐怕有事。你从孙玉那边打听打听。”
华檀先是惊讶，“连你都知道他二人的关系了？”
接着顿了片刻，又道：“不过冯大人看上去不像是因私废公之人，既能让他在公事上分心，那定是有大事发生。一会儿我便去寻孙玉问问。”
心里装着事，华檀吃完饭便去了玲珑绣庄，老远就看见孙玉在店铺里忙活着。
不过往常华檀都是直接进绣庄，这回因为傅琛的话，华檀不由在铺子四周瞧了瞧，果然发现冯楚安的身影。
那一道青色身影站在街角，远远望着忙活的孙玉，不过，就在冯楚安的身后似乎还站着两个大汉，那二人看上去凶神恶煞，满脸横肉，活像是刽子手似的。
竹青眼神极好，一眼就瞥见了冯楚安身后的人，凑到华檀身边低声道：“那两人不会武功，不过身形健硕，寻常人也不是对手。”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敌非友？”华檀说着，收回视线，不留痕迹地转身往回走。
“习武之人的直觉，不信您问十六。”竹青撞了撞身边的十六，十六果然一脸警惕地点头。
就算华檀不习武，看见那二人依旧心口不舒坦，所以才会选择从玲珑绣庄的后门进入。
后门是绣娘刺绣之所，刘婶正和她的女儿二丫在后院画样子，看见华檀前来，顿时吓得手上一抖，直接毁了绣样，气的二丫大喊一声，“娘，您这是见了鬼了吗！”
“呸，没大没小的！快参见王妃！”刘婶按着二丫的脑袋赶紧跪下。
华檀哭笑不得，“既然没有做错事，就不必这么害怕，我又不吃人。”
她被二丫那活灵活现的神情逗乐，伸手掏了一粒银锞子递给她，揉了揉脑袋安慰道：“国有国法，店有店规，只要你没做错事，谁都不能罚你，不必害怕。”
二丫胆子大，接过银锞子，冲华檀露齿一笑，脆生生地回答：“多谢王妃！”
“这丫头甚是喜人呢。”华檀冲刘婶笑了笑。
竹青初去通知孙玉，十六在后门候着，华檀便和二丫聊了起来。
这一聊才知道，二丫是刘婶老来得女，蜀地这边少有重男轻女，所以二丫甚得宠爱，今年已经十六了，但刘婶仍旧准备把她留在身边。
听到二丫不过比自己小了一两岁，华檀满脸震惊，“益州也克扣军饷？”
不怪华檀怀疑，实在是二丫看上去顶多十二三岁的模样，怎么也想不到她已经十六了。
“王妃有所不知，咱们益州挣钱的是商人，当兵的挣不了多少钱，顶多就是比寻常伙计少出一口伙食费，才能省下这银子留给家里补贴家用。二丫出生的时候奶水少，打小便身子弱，所以才这般瘦小。”刘婶疼爱的看着自己女儿。
华檀倒是没问过军营里的军饷究竟是多少，不过因为刘婶这话，她多了个心思，打算回去告诉傅琛。
三人正聊着天，孙玉就亲自到后院来接华檀去雅间。
刚关上门，华檀便提起方才在外头瞧见冯楚安的事，见孙玉脸上神色一顿，便知道这事果然与她有关。
“我瞧他站在街角，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身后还跟着人，不会是那些人拦着不让他进来吧？”华檀随口一说，哪知孙玉立刻红了眼。
这模样显然是让她给猜着了。
华檀忙递上帕子，“若是你们觉得棘手，不妨说给我听听。我也不瞒着你，这件事已经影响到冯大人处理政务，想来极为严重，无论是于公于私，我都不会坐视不理。”
有她这话在，孙玉瘪了瘪嘴，好不容易才把眼泪憋回去，道：“其实也不过是他的一点执念。他想娶我，可他那些族人不让，我也不想耽误他的仕途，就狠狠心同他断了关系。若是王妃不说，我还不知道他会来看我……”
说着，孙玉深吸一口气，拿着手帕点了点眼角，“让王妃见笑了。儿女私情不过是小事，此生我也不准备再嫁，就算要嫁也不能嫁给冯大人，没得拖累人家的名声。”
“胡说！你这样好的人，别说是配他冯楚安，就是京城的王子皇孙你也配得上，你是我一手挑出来的人，可不许妄自菲薄，否则丢的是我的脸！”
华檀掷地有声，惊的孙玉连哭都忘了。
半晌，她扑哧笑出声，可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流，“这些年我听过不少骂我的话，还是头一回有人说我好。”
但凡她和冯楚安走近一些，什么水性杨花、不知廉耻之类的脏水都往她身上泼，孙玉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是听到华檀这话，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阵跳动。
王妃说的没错，她这么好的人，配谁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