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无人察觉之时，南康王府的暗卫打马离开，远赴蜀地，只为送一封信。
而等傅琛收到那封信时，他和华檀刚把蜀地其他州府的官员送离瑞王府。
这些人离开时每人手上都拿着一张契约，正是当初华檀和骆中寒签订的那一份。
只不过这些人不是离开黔州，而是前往云来客栈下榻——也是骆中寒住过的那间客栈。
因为骆中寒接连几次都下榻此处，华檀便留心注意了一番，发觉这间客栈地处繁华街市，但相较于黔州城中心又有些偏僻，最适合掩人耳目，便高价收了这客栈，专门用来给这些身份敏感之人下榻。
如今王府暗卫已尽数交给十六接手，从十六口中得知，这些人都安分回到了云来客栈，华檀才放下心来。
主院里，她饶有兴致地烹茶，等傅琛从外头走来，奉上一盏热茶，笑道：“蜀地的这些官员一个个都有趣得很，看上去不经吓，实则是大胆的，竟敢向我打听骆中寒，实在是在我意料之外。”
傅琛也没想到这些人胆子这么大，定是方才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才敢偷偷向华檀打听。
他在华檀手边坐下，接过热茶，笑问道：“你告诉他们了？”
“倒是没告诉他们，不过同他们夫人说话时，不免透露几句。”华檀脸上挂着浅笑，“益州和黔州相近，如若骆中寒不答应，届时少不得兵戎相见，他不愿见到这结果，答应你我也算情理之中。但其他州府与黔州的关系没有这般紧密，未必会立刻答应。”
这也是华檀愿意透露骆中寒态度的原因。
比起骆中寒，她和傅琛算是初来乍到，那些州府官员纵然心中敬畏，却也不会随随便便把兵交给他们。
但有骆中寒打头阵就不一样了，更别说此番孙玉成婚，也让这些人见识到了黔州的财力——她送给孙玉的新婚贺礼是一套赤金头面，还有一架黑檀木水银镜。
那套赤金头面是从南洋运来的，而黑檀木水银镜则是从京城送来。
这两样贺礼贵重不说，在眼下这个世道，若无人脉手段，也别想安安稳稳运到蜀地之内。
而这一切正是华檀想展现给那些人看的东西，至于那些人接下来会不会向她和傅琛俯首称臣，全看他们自己选择了。
虽然已经亮过手腕，但华檀仍旧有些担心，相较之下，傅琛就坦然的多，而他也并非毫无准备。
“孙玉婚后打算去蜀地其他州府开办绣庄，冯楚安要随同前往，我打算让他去游说。”傅琛放下茶盏，胸有成竹。
“他当真不打算做官了？”华檀惊讶。
先前闹了那么一通，她还以为傅琛会让冯楚安官复原职呢。
“等他游说回来，若还有他的位置，便让他继续做司户参军。不过大约，他的心思也不再做官上了。”傅琛意有所指。
华檀叹了口气，道：“从前见他尽心尽力辅佐熊兴德，我还以为他是有雄心壮志之人。没想到他的雄心壮志并不在为官做宰，反而在夫妻情趣。”
傅琛同样赞叹，“能做到他这般不留恋官场权势，也算是世所罕见了。”
“先是少了齐渊，这会儿又少了冯楚安，王爷能用的人恐怕不多了，不如把段鹰调过来，如何？”华檀给他续茶，一边提议道。
段鹰是平安谷出来的人，知根知底，又忠心耿耿，若不是黔州无人，华檀也不想把他从大理寺拨出来。
但华檀下定决心，傅琛却没有答应。
他从怀里掏出京城来的信，递给华檀，道：“现下无人可用的不只是我，段鹰还是留给傅明仪吧。”
华檀一边拆信，听到这个名字时，眼底浮现一抹惊讶，“傅南已经失势，如今他是太子，又怎么会无人可用？”
可等看清楚傅明仪的来信后，华檀的心凉了半截，“傅萧竟然防备至此，从前他对傅明仪那般信任，现在竟打算一点点收拢权力，他还有那心力处理朝政吗？”
不是华檀看不起傅萧，现在京城乱作一团，更别说全国各地因为傅萧增税的旨意民怨沸腾，这些地方官员无计可施，定会向朝廷求助，傅萧若有能耐处理此事，也不会下令增税了。
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要收回权力，最后的结果只可能是他累死在龙椅上。
孰料她的话说完，傅琛眼前一亮，笑道：“刚才我还在想该给他出什么计策，你这话倒是点醒了我。”
说完，见华檀歪头，满脸疑惑，傅琛解释道：“让傅萧无心处理朝政不就是了？”
华檀这才恍然大悟，“要投其所好，让其玩物丧志？这是个好法子，傅萧那样的人定会沉沦欲望。”
可她想了一想，却没能想出傅萧喜欢什么。
傅琛却不及不徐的提笔回信，“你我不知晓，但傅明仪一定知晓，”
话是这么说，可傅琛提笔时还是在信上写下了一个地名。
华檀探头看去，顿时惊讶道，“你要把这处告诉傅明仪？”
那地名正是京城青柳楼，傅琛名下谍报信息集散之地，也是当初华檀受傅琛之托去送锦囊给头牌芸娘的地方。
“还多亏了檀儿提醒。”傅琛笑道。
不理会他调笑，华檀在意的是，“可你让傅明仪去青楼，若是让梁清婉知晓，怕是要暗中骂你呢。”
“我只是给他提供一个地方，至于去与不去，只在他一念之间。”傅琛说的神秘，可脸上却忍不住迸发出看好戏的笑意。
他似乎能想象到，傅明仪收到这封信时会是什么表情。
而事实证明，傅明仪看见青柳楼这三个字时，神色比傅琛想象的还要难看。
忍住去找傅琛算账的冲动，傅明仪似笑非笑地把这份回信烧了，接着吩咐王府暗卫，“去查查这青柳楼的底细。”
一处青楼……青楼？
看着炉子里燃起的火焰，傅明仪眼底越发清亮。
他记得傅南被查处的产业中也有一家青楼，而那青楼里的舞姬乐妓似乎曾经出现在宫里，还曾被傅萧当做赏赐，赏给傅琛。
也正因为那楼里的姑娘落到傅琛手里，傅琛才能顺藤摸瓜，把傅南的青楼一锅端。
“原来是打的这主意。”傅明仪浮现笑意，“他对傅萧还真是了解颇多！”
等炉子里的焰火烧完，傅明仪立刻吩咐，“备轿，去青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