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后,华檀随傅琛走到宣和殿偏殿,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南越太妃。
慕景寒才收起针囊,转身向皇帝见礼,接着对华檀说道:“太妃心气郁结于胸,阻滞经脉,才会导致今日状况,若不能排乏解忧,吃再多药也是无济于事。是药三分毒,陛下和娘娘不如先开解太妃,从根源解决才是正道。”
“有劳慕神医了。”华檀将慕景寒的话听进去,走到南越太妃身边,看着她惨白的毫无血色的唇,转头对南越王道:“这几日不如就让太妃歇在宣和殿吧,由本宫亲自照顾。”
“那就有劳皇后娘娘了。”经此一事,老南越王似乎老了不止十岁。
从前看见南越太妃,眼中总是闪烁着光芒,可如今却满脸疲惫。
傅琛递给华檀一个眼神,带走老南越王,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南越太妃就睁开了眼。
“您没晕过去呀?”华檀看见南越太妃这般模样,愣了下神。
“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张素秋倒是直白,“其实我身子没事,是他太过紧张了,不回京城我也能扛过去,不必回京求医的。”
“老王爷也是担心您的安危,您在他面前心绞痛,疼得都快晕过去了,他哪里能不担心?”华檀坐在床边,接过竹青递来的温水,“您先喝口水,顺顺心。”
“分明就是他担心太过。”张素秋眯起眼睛接过茶盏,端在手中却并未喝水,而是转头看了眼华檀身后的宫人。
华檀立刻会意,转身示意竹青把人都带下去,等偏殿只剩下张素秋与她二人时,华檀才笑问道:“太妃娘娘有话同我说?”
“御医可曾说我这是什么病?”张素秋俯下身子低声问道。
“御医只说是郁结于心,未曾提起病症。”华檀含糊其辞。
可张素秋听到这话还是哼笑一声,道:“让他知晓,又该胡思乱想了。”
他是谁,华檀和张素秋心中皆清楚。
顿了片刻,华檀抬头看她问道:“太妃若有心结,不妨同我说说,如何?逝者已矣,活人还要继续走下去,您总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
听到这话,张素秋愕然地低头看她,满眼惊讶,“倒看不出这是一个丫头说出来的话,你才多大就说出逝者已矣这几个字了?”
“我年纪虽不大,可失去的人不少。”华檀淡淡笑了一下,将自己的过去缓缓道来。
她没有说前世,单单是今生就已经足够悲惨。
她的一生若不是遇见傅琛,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灿烂。
张素秋沉默着听她说完,到了问道:“如有朝一日,傅琛离你而去呢?”
“那我也会好好活着。”华檀抬手搭在张素秋的手上,“若他爱我,必会希望我好好活着,若他不爱我,又何必为一个不爱我的人付出性命?人总要向前看啊。”
她说完,张素秋凝望她的眼瞳,久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去多久,张素秋才把手里的茶盏放下,看向大殿之外晴朗的阳光,声音淡淡,“让我好好歇一歇吧,或许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解决了。”八壹中文網
华檀亲自替她掖好被角,放下床幔,悄悄离去。
但离开偏殿,华檀却发觉傅琛竟然在外面等自己。
顺着傅琛的目光看过去,华檀低声道:“太妃睡下了,让她好好歇一歇,说不定一觉醒来一切就都好了。”
“若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她去皇陵的。”傅琛不自觉地捏紧华檀的手,握在掌心,视线落在偏殿的大门上,没有挪开。
“若你不让她去皇陵,或许病疾会发作的更快。你已经做了你该做且能做的事,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华檀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声音温柔。
她没有打扰南越太妃休息,带傅琛回了宣和殿主殿,让竹青上了安神去火的茶,看着傅琛喝下去,才问道:“老王爷现在如何了?”
“伤心的很,不过强撑着不肯表露出来。”傅琛拧紧眉头,“倒是对不起他了。”
“那是他和太妃之间的事情,陛下不必插手。”华檀嗔怪地看着他,“我算是明白了,男女之间的事情切记不能插手,无论是年长还是年幼,本就该任由他们发展,才能水到渠成。”
这话不止说的是南越太妃与老南越王,也是说七娘和桓渊。
华檀现在无比后悔当初自己插手他们,若那时没有插手,或许七娘就不会早产,如今早已和桓渊厮守相伴了。
“你又怎知不插手就会更好?”傅琛挑眉看她,两人四目相对,才发觉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互相开解,忍不住相视一笑。
华檀抿唇忍住笑意,低头喝茶,却听见傅琛的声音:“朕现在倒是羡慕老南越王年轻的时候,几乎走遍整个大夏,领略了不少山水风光。”
“陛下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华檀放下茶盏,好奇地抬头,半是说笑,半是认真道,“难不成陛下打算退位让贤?”
而出乎华檀的预料,傅琛竟然没有反驳,同样似笑非笑,带着些许认真,反问道:“若朕真有此意呢?”
“那就让吧。皇位是陛下的皇位,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我相信就算陛下退位让贤,也一定会把大夏交给能治理好它的人。”华檀倒是对傅琛的决定百依百顺。
“只是到时候难免要你跟着我吃苦了。”傅琛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雕梁画栋,扯起唇角,“到时候可没有这样的房子了。”
“陛下在何处,我的心便安在何处。老话说嫁乞随乞,嫁叟随叟,就算陛下家徒四壁……不,有我在,陛下不会家徒四壁。”
华檀目光恬淡的看着傅琛,最后还说笑起来。
见她尚有心情说笑,傅琛便抓着她的手放入掌心,“若真到了那一日,为夫可就要依靠娘子了。”
“你我夫妻,何须说这种见外的话?”华檀笑着应下,心里却被提了个醒。
傅琛说话从不是无的放矢,他既然这么说,便证明他有这样的心。
——不只是退位让贤的心,还有花钱的心。
华檀突然想起空虚的北渊国库,实则大夏国库也没有好到哪去。
看来这笔钱的确得自个儿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