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林小娘焦急地问刚刚回到林栖阁的雪娘。
“卫小娘生下位少爷,听说大娘子审问了小蝶。房妈妈和刘妈妈把女使和产婆看得很严,什么也探问不出来。”
林小娘听了,突然暴怒,随手就把书案上摆着的青瓷瓶给砸个粉碎,气急败坏道:“她怎么能生下孩子!主君呢,主君为何还不来?”
“主君知道卫氏盛了儿子,高兴的很,今夜...怕是不会过来了,小娘您。。。”
“他怎么能不来!”林小娘此刻慌了,“那几个女使...还有产婆,万不可与咱们有关系!”
周雪娘见状忙安抚道:“小娘莫慌,奴婢并未和她们直接接触过,这都是那些个女使狂妄,是那产婆可恨,与小娘有什么关系。”
“对对,都是那卫氏自己倒霉,何况我还有紘郎,不会有事的...”
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了两日。盛紘中年得子,这两天十分高兴,日日都要去卫小娘的院子看小儿子,然后抱着不撒手。卫小娘生产时受了些罪,产后身子还是有些虚弱,脸色看起来苍白苍白的。盛紘怜惜她遭罪,吩咐人送去了好多上用的补品和药材。
两日后,盛紘终于想起了林小娘,去了林栖阁一趟。可是还没等林小娘展开“卫妹妹难产可怜可是我更可怜虽然我在家可是与我无关”的主题,秋月就遣了刘妈妈来林栖阁,还特意声明要主君和林小娘同去葳蕤轩。
“卫小娘难产一事,叫大娘子审出了些别情,大娘子说,事关盛家子嗣,请主君和林小娘一同去一趟。”刘妈妈说道。
林小娘心里一个咯噔,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盛紘却皱眉道:“不是那几个女使争吵惹了祸,恰逢产婆吃酒误事吗?”
“主君去听了就知道了。”
盛紘无法,只好带着林小娘去了。到了葳蕤轩的院子里一看,只见大娘子坐着,下首跪着些女使婆子们。房妈妈侍立在一旁,牵着一个小明兰。
“官人,”见盛紘到了,秋月迎上前来,“官人也听听她们说了什么吧。”随即就有女使搬了把椅子给盛紘。
“小蝶,你把生产那日的情形说给主君听。”
“是,回禀主君,我们小娘屋里伺候的原本只有我一个,大娘子身边的刘妈妈又挑了一个女使红杏来伺候卫小娘。后来主君和大娘子离家,林小娘又送来了采茶和采青两个。那天,卫小娘午睡,奴婢正给卫小娘看着药炉,突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原来是采茶把一桶井水泼到了红杏身上,红杏当时就生了气,拽着采茶就要去见刘妈妈。采茶不依,委屈的大哭,偏采青在旁边说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红杏姑娘这样生气,难道是仗着伺候过大娘子,比旁人高出些不成。’红杏听了以后就更生气了,慌乱中也不知是谁先动手的,继而六姑娘就跑过来,阻止女使们打架,奴婢赶紧把六姑娘拉出来,可还是吵醒了卫小娘,卫小娘见六姑娘掺和进去就去拉,谁知,”小蝶说到这里已是哭了出来“谁知竟撞倒了小娘。是奴婢有罪,没护好主子,请主君主母责罚。”
秋月点点头又对红杏道:“红杏,小蝶所说之事你可认?”
“奴婢认的,”红杏着急道:“可是奴婢犯错也是事出有因的,那采茶平日做事就毛毛燥燥的,茶杯碗盏不知打翻了多少,撞到奴婢身上不是第一回了,偏偏采青每每在一边说什么‘姐姐是大娘子身边出来的,可千万别到刘妈妈那里编排我们,否则我与采茶妹妹可是完了。’奴婢顾着她是林。。。小娘身边来的,从不敢多言。奴婢忍了多少回,这回忍不住了就...”
“何时叫你忍了?”秋月肃然打断她道:“将知道采茶与采青不妥时你就该告知刘妈妈,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祸事了。你也不想想,任凭女使再体面,还能比主子尊贵不成?这回出了这样的事,无论什么缘由你都逃不了干系!”秋月一边说着,眼神一边飘向盛紘,盛紘面上一僵,有些不自在。他知道妻子是怪自己对林小娘太纵容了,连她身边的女使也不知所谓。
秋月又对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采茶和采青冷笑道:“方才小蝶和红杏说的,可有一句冤枉了你们?”
胆子稍大的采青咬牙小声开口道:“奴婢们知道犯了错。可是奴婢们绝没有怠慢差事呀,红杏她是大娘子身边来的,自然...”
“红杏是我身边三等女使,”秋月突然道,“平日在葳蕤轩做些洒扫端茶的活计,便是到了卫小娘身边也是如此。你们呢?原来在林栖阁做何等活计?几等女使?”
“奴婢...奴婢们是一等女使,原是伺候林小娘笔墨的。”林噙霜自诩是个才女,因此身边也有几个通文墨的女使。
盛紘闻言,脸上出现怀疑之色,霜儿给临产的卫小娘送使唤人,送去两个没干过粗活的?
“大娘子,”林小娘看见盛紘的脸色,赶紧解释道:“是奴婢想岔了,原想着送两个性情温和的女孩儿过去省心,却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奴婢想不通,这两个丫头原来是极乖巧的,如何会变成这样。”说着就意有所指地看向红杏。
秋月却嘲讽道:“不妨事,毕竟你不会理家,哪里想得到给卫小娘送丫头要送会干活的。至于说她们两个性情大变,刘妈妈。”
听到大娘子传唤,刘妈妈麻利的从袖中掏出一个册子,交给盛紘道:“主君请过目,这是各房下人所犯之错的记录。采茶在林栖阁当差时,就时常损毁器具,轻忽差事。”
看着旁边明显一脑门官司的盛紘,秋月好笑道:“不知林小娘可想到了采茶在卫小娘院里会打翻器皿物件?”
“是奴婢的错,原是不忍心责罚她们,今日卫妹妹之祸,都是奴婢心软纵出来的。”说着林小娘就哭得特别伤心了。
盛紘看着不忍,对着秋月道:“霜儿也是无心之失,这也是那采茶欺主...”
“官人别打岔,案子还没审完呢。”秋月故意不叫盛紘说完,然后道:“好罢,采茶不会做活还总是犯错,就算是无心之失,那采青你呢?平日里,你都对采茶说过些什么,不会忘了罢?”
“采青说过!”采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突然开口,“采青她说,红杏是大娘子身边的人,背后多瞧不起我,暗地里找刘妈妈告状,我这才总针对她的,一切都是采青的挑拨。那日打起来,也是采青先动手的,与奴婢无关呀。”采茶说着,眼里喷火般瞪着采青。采青叫她瞪得低下了头。
女使打架的缘由已经问清楚了,秋月又对产婆道:“那日你是怎么醉的?细细说来。”
“回大娘子,奴婢自知犯了错,可那日,奴婢是叫厨房的孙婆子给灌的呀,没想到恰逢卫小娘生产,幸好老太君另请了产婆,否则奴婢真是罪孽深重了。”
听见产婆这话,一旁的孙婆子已经面如死灰无可辩驳了。
这时,房妈妈站出来道:“主君容禀,大娘子觉得六姑娘上街找大夫一事太过蹊跷,于是奴婢就去查证了,这事,还是叫六姑娘来说吧。”
“好孩子过来,”秋月温和地对着明兰招手,“你不要怕,你小娘生小弟弟那日,你为何要去大街上找大夫呀?明儿照实了说,莫害怕啊。”
明兰小小人一个,口齿却清晰,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楚:“那日,小娘喊疼,小蝶姐姐去找产婆,半天也不见回来,我心里着急,刘妈妈每天都要来看我小娘的,我就想去找刘妈妈。可,可采青姐姐说,大娘子不在,刘妈妈现下肯定忙着,祖母身体还未好利索,也不可去打扰,要救小娘,不如上街找大夫还更快些。我就出门,就碰见了白家哥哥,他才带我去找哥哥,找祖母,我,我,”明兰越说越伤心,“我是不是险些害了小娘。”
秋月忙哄着明兰道:“好明兰,你没有害了你小娘,要不是你出门,就遇不到白家哥哥,就找不了老太太了,我们明儿是救了小娘呢,不哭啊。”然后叫房妈妈把明兰带下去了。
审问至此,已是万事都清楚了。秋月站起身道:“采茶惫懒轻忽,红杏也是有错,那采青挑拨女使闹事在先,欺诈主子在后,更是其心可诛!还有孙婆子,若说无人授意妾身是绝不会信的。可是老爷不日就要进京述职,不宜现在就大动干戈。那就等进京以后把该料理的料理了。另外此事还有颇多隐情,要不要接着审问,老爷说呢?”
家里竟然这样乌烟瘴气,盛紘心里已是气急,可是,他看了一眼一旁楚楚可怜的林小娘,方才大娘子意有所指他如何听不出来,可是若接着审下去,万一和霜儿有关...
他固然不敢去相信,可此刻也不想去面对。
“下人该如何处置,由娘子做主就是了。至于旁的事,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另外,”盛紘有些心疼,又有些失望地看了眼林小娘,“林小娘纵容下人才有了今日的祸事,近日就留在林栖阁不要出来了。”说完也不征求秋月的意见,甩袖便走了。
秋月心知这是对林噙霜的保护,可林噙霜不这么想,她见盛紘头也不回的走了,恨恨对秋月道:“大娘子好厉害的手段,可是主君迟早会明白我是冤枉的!”
秋月淡然一笑:“林小娘若是有冤屈,尽可对主君道明,还有,”秋月缓缓走上前,居高临下得对卫小娘道:“身为妾室,还是没有娘家依靠的贱妾,你最好维持住你对正妻的尊敬。毕竟,你也只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在场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竟没人去扶林小娘。秋月觉得,嗯,当恶毒正室的感觉还挺好的。